在人家家里乱闯,最后被主人撞个正着,饶是傅旻也禁不住尴尬。
然而老爷子仿佛丝毫不在意,继续道:“这把剑叫冷月,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法器。只要出世,天下邪祟、术士得知后必将拼死抢夺。”
他目光平和,口齿清晰,腰板挺得笔直。完全不见之前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见对面少年略带惊奇的目光,调皮的眨了眨眼,“就算老糊涂,也偶尔有清醒的时候。”
傅旻微窘,想要解释,又不知说些什么。
反倒是老者善解人意的挥了挥手,“你是黎秋的朋友,我信得过他的眼光。少年人好奇心强是正常的,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机关,破解起来也很容易。何况嘛……”
何况什么?傅旻疑惑,但最终话到嘴边又咽下。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们师门要在深山中设下这层层禁制?”老者上前两步,轻抚被冻得冰凉的锁链,“我小时候也很好奇,当时问过师父,师父却说这是答应别人的承诺。”
“小郎君你在外面,听过‘陈郡谢氏’吧,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世家,我从小师父就跟我讲谢氏族人的风采,真想出去看看啊。”
“谢家……在南朝后就已经落寞,如今不剩下什么人了。”傅旻犹豫了下,还是将真实的情况告诉对方。
老者一愣,半天,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是吗,原来,就连那样的人家也有这一天啊。”
“也是……都快三百年了。”他抬头望向被锁住的宝剑,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半晌,转身对傅旻郑重道:“感谢小郎君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原本我还在犹豫,如今终于定下心来了。”
“我师父曾经受过谢家的一位高人的大恩,那人仙势后,因着担心冷月落在歹人手中,他便将剑锁在此处,日夜看管。我继承了他的衣钵,也一直负责此事。”
听到“谢家高人”四个字,傅旻心中一动,面上不露声色。
“我四岁被师父领进山,守着这柄剑守了一百多年,眼看着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小,怕是就要困不住它了。”老者轻笑,“家师深谋远虑,也想到会有这一天,于是设计了这个阵法。只要每月初一十五,用七个保持元阳之身人的鲜血浇灌锁链,剑自会动弹不得。”
傅旻此时突然想起,黎秋那几个师父师叔加在一起正好七人。
“想必你也猜到了,打从我收留缃儿他们几个,就打的是这个主意。”老者再一次叹气,“但是,我自己遭过的罪,怎么能让孩子们再来一遍呢……”
讲到这里,老人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他们都是普通人,也从未听过什么谢家,更谈不上恩情,就让所有的一切……在我这里结束吧。”
老者面对着傅旻,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我那几个傻徒弟一辈子被困在山上,凡尘俗世一概不知,黎秋也是个粗心的,日后真有麻烦,能否劳烦小郎君搭把手。”
“您要做什么?”傅旻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预感。
老者眼神一片决然,“除了那个,还有种方法,若是老朽舍去这一身性命,以身饲阵,或许还能将冷月封上一二百年。”
“为何这剑出世就要闹得天翻地覆?他以前的主人是如何隐藏的?”傅旻眉头微皱,他现在还不大清楚,只知道此事定然跟谢九霄有关,既然如此,自己无论怎样都是该管上一管的。
“哪有那么简单,越厉害的法器越不好驾驭,像冷月这种,只有跟在它自己认定的主人身边才会收敛气息,”老者无奈,“何况像我师父布下的这个阵,也很少有人能破掉,别说是破阵,就是把剑从石头中拿出来都很难办到。”
“这样啊……”傅旻跳上前,用手敲了敲剑身,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微微皱眉,好像也没有对方说的那么夸张。
“你还小,对术士的世界了解的过于浅薄,”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以为意,老者语重心长道:“冷月乃是上古神兵,据说由七位匠人合力打造,是少数能直接砍伤邪祟的法器,据说当年无数人栽在它身上,其中不乏顶尖高手,你一个娃娃,还……额??!!”
老者狠狠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前方。
傅旻单手持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着不知所措。
半晌,偷偷瞄了瞄老者,试探性询问道:“我这是……□□了?”他就手欠想着试试,结果竟然如此轻松。
“这怎么可能!”老者回过神大喊,迷惑中又带着几分被打脸的尴尬,说完便想要上前夺过冷月。
然而他刚刚靠近一点,剑身光芒大作,同时周围温度急剧降低,害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傅旻被晃得心烦,不耐的说了句,“老实点,不然把你重新插回去。”
瞬间,冷月像只被驯服的小绵羊,老老实实收敛气息。
见到此等情景,老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脑海中回忆起孤单守着剑的百来年,一时间心中涌起万种情绪,也不知是苦涩还是开心。
傅旻则十分不好意思,说句实话,在听说这把剑如此厉害自己又急于报仇的情况下,不心动是假的,况且如今又笃定冷月与谢九霄之前有很深的关系。可老者是黎秋的师祖,人家师门几百年守在这里,他总不能抢了剑走人。
“……罢了,冷月既然认你为主,说明是缘分,如此你就收下它吧。”许久,老者哑着嗓子开口,神色竟带着一丝解脱。
如果再做推脱,未免有些惺惺作态,傅旻收起剑,恭恭敬敬对老者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