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跟叔客气。”贺肖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只有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一台笔电、数据线、以及一套换洗的衣服。他提起包,“妈,那我晚点再来看你。”贺妈妈没有哼声,贺肖跟在许木城的身后出了病房。许木城最终带着贺肖走进了一间办公室,贺肖正疑惑,许木城便开口解释:“这里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办公室,他去巡房了,他是个心理医生,这里面有床,想着你大老远飞过来很累,还得倒时差,不确定你愿不愿意跟许叔回去,所以在你到之前就先和他借用了。”许木城说着拉开了床帘,并转回身开着贺肖,“很抱歉,没照顾好你妈妈让他受伤了。”贺肖确实很累,也确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保持了沉默。只听许木城继续说:“贺肖,你妈妈她情绪不太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地体谅一下她。”贺肖和他对视了片刻,看出许木城是还有话要说的,但他最终只是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贺肖:“嗯,谢谢许叔。”“跟叔客气什么?来吧,把包放桌上吧,我给你点个安神的熏香怎么样?我看你状态……确实不太好,闻着这个可能会舒服一点。”许木城手里拿着点火机寻求贺肖的意见。贺肖捻了捻手指,看了看许木城的眼睛,又看了眼那个小巧的香薰炉子,最后点了点头,“好。”许木城得到应允后,点燃了熏香。味不浓,贺肖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却是,闻着让人很放松,等回去的时候给哥带一点。在贺肖趟上床之前,许木城给贺肖倒了杯水。贺肖接过但没急着喝,而是放在了左手边的桌面上,对许木城说了声谢谢。许木城笑了一下,然后坐在了办公桌上,这个动作不像是一个稳重的中年人能做出来的,但放在许木城的身上,违和感却轻了很多。只听他半笑地说:“你太紧张了,绷太紧会把自己绷断的。”贺肖的手微微停滞了一瞬。“我不知道你这么紧绷的原因是什么,但在许叔这里不需要,不管是为你妈妈还是为你自己。”许木城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的,伦敦的风气……很开明。”他说完可能怕冒犯,又接着补充:“我无意干涉你和言郗的事情,这对于许叔来说,只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但是很抱歉,我同样也没法干涉你妈妈的想法。”“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许叔确实夸大了成分,也利用了言郗,叔叔跟你道歉,但是你妈妈她情绪很不稳定,你刚刚应该也能感觉到了,我没办法所以才去找你,抱歉。”至于为什么不稳定,许木城没提,但贺肖自己心知肚明,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许木城并不需要道歉。“许叔言重了,该道歉的是我,还有谢谢你。”许木城摆摆手,“客套的话不多说,你先休息,晚点我来叫你。”“好。”许木城离开后,贺肖坐在床沿上,掏出手机,给纪言郗发了消息,他等了十分钟后,没有得到回音,猜想纪言郗应该已经睡下了,于是把手机放了回去。他回想了一下刚刚许木城的话,最后伸手拿过了那杯水,喝了一半后,不知道是香薰的效用还是什么,总之倦意很浓,他放好水杯后,合衣躺下,没多久思绪就开始弥散。时差相差八个小时,国内的凌晨两点,伦敦傍晚六点。夕阳的霞光从窗帘半拉的窗户透进来,橘红与昏暗抢占了地盘,在这件办公室里拉锯出一道无法相交融的线,在偶尔轻步走动的人影里,那条线被割断又重合。贺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全是纪言郗。和纪言郗的点点滴滴如走马观花在脑海里闪过又消逝,就像沙漠里最上层的薄沙,被大漠的孤风刮远,在消散、四布于未知的地方。而他是那一望无际的沙漠里仅存的一根荒草,他试图去阻止薄沙的远去,但他挪不动根,也生不出手,只能看着那些沙子远去、再远去。随着那层薄沙的远去,在即将隐没于沙海的时候,贺肖突然想,那就一起走吧,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追上去就好,追上去,一起被淹没,一起远去就好。……“no……nono!s!jonh!s!”“keepiet,dontworry”“itwouldhavekilledhi!”……b市,喝了两杯红酒睡意重新袭来后躺下即将入睡的纪言郗,不知道为何突然在梦乡的门口惊醒,当他意识到自己惊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起来了。心跳得很快,莫名一股慌乱感突然涌在心头,他在欲裂的头疼里摸过手机,打开看了一下发现医院并没有打来电话,老妈那边没有问题。贺肖那边一小时前过消息说他要休息一下倒时差,肖姨没有大碍。纪言郗撑着额头,想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于是放下手机重新躺下,但三秒后,他又猛地起身,几大步过去拉开门,然后拧开纪明川的房门,再看到床上的人安然无恙时,他常常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轻声带上门。他回到床上,摸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想可能是那瓶酒的缘故?还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公司的问题不大,那是什么?贺肖?贺肖去伦敦前两人心照不宣的某个猜测突然涌进了脑海,他摇了摇头企图把这个想法驱逐,但没能成功。他最终还是再次拿过了手机,滑出贺肖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了出去。然而这一通电话一直到挂断都没有被接起。似乎是在印证那个猜测一般,不管纪言郗再怎么打,一直到纪言郗手机的电量被耗尽,那个电话依旧没有被接通。纪言郗抓过床头的数据线给手机充电,把数据线接入接口时,却好几次没能成功。不会的,他只是睡着了。但他对声音那么敏感。他应该是静音了,对,是静音了,等他睡醒,等他睡醒就能联系到了。肖姨没事,那他过两天他就回来了。在b市这个稀松平常的一个夜晚,没人知道,有个人经历了一场足以致命式的慌乱,如果可以,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安宁。一周句号一周了。纪言郗看着桌上的日历想。今天是贺肖去伦敦的第七天,也是和他失联的第七天。这七天里,他尝试了无数种方式去联系,但是最后都无果而终,只让他确认了许木城在伦敦实力了得,同时也明了了肖姨的态度。煎熬、无奈在这七天里每时每刻都充斥着他的生活,像横飞乱撞的刀子目标突然锁定在了他身上,最终毫不留情地尽数扎进了他的身体。而他只能留在b市处理这一地的狼藉,未醒的母亲、未下葬的父亲、似乎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但其实只是自我封闭的纪明川,以及这周里突然状况百出的公司……所有的意外纠缠在一起交织成了一张网,一张他撕不开也冲不破、将他牢牢束缚住的网。“纪总,先回去吧。”小刘从门外推门进来。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半,集合大楼只剩下纪言郗的办公司里还亮着灯。纪言郗将日历收进办公桌,疲倦涌在血管里,拖着他靠进椅背。他发了很久的呆,小刘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催促,微垂着眼眸,目光落在纪言郗的侧脸上。小刘年长纪言郗十五岁,当初毕业就进了集合,两年后成了纪忠国的助理。在给纪忠国当助理的这十三年里,他不说亲眼见证纪言郗的成长,但也能说是亲眼看着他从青涩到成熟。在这十五年里,受到纪忠国的恩惠不少,自己始终对纪家心怀感恩。现如今这一遭,纪家被冲得七零八碎,原本还保留着一份青涩与绝对成熟差一大截的人,被拖着一脚一夜之间就踏入不得不成熟的最中央。良久,椅子里的人动了动,直起身。“还是没有消息吗?”小刘眼眸微抬,最后摇了摇头,“没有。”纪言郗眼睛没有焦距,像把脑子放空一样,许久,他说:“你先回去吧,我等会自己回去。”小刘闻言犹豫,但纪言郗这阵子说一不二的性格和纪忠国如出一辙,他又看了几眼纪言郗后,推门离开了办公室。门咔哒一声重新合上时,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寂静。刚刚眼睛失神的人聚起焦,漆黑的眼神打在那扇刚刚关闭的门上。他就那么盯了一会儿,而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直到一辆熟悉的车驶离视线,他转身出门。纪言郗先是走到监控室,输入密码后走了进去,几分钟后,他从里面走了出来,接着拿着最高层的一串钥匙,重新上楼。他在那一层楼呆了将近一小时,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拿着那一串钥匙,最后进了哪几个办公室。只知道他再次从楼上下来后,又进了监控室,十分钟后,他打车离开了集合。医院里,纪言郗坐在纪妈妈的病床前,纪妈妈身上插着很多管,仅仅两周时间,纪妈妈就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如果不是旁边的仪器在运作,病床上的生命是否还在延续都值得怀疑。自从纪妈妈从icu出来后,纪言郗每天晚上都会来医院呆一会儿,只有这时候,他心里才能平静一点。一声在昨天宣布,纪妈妈已经进入了植物人的状态,她醒来的意志很弱,是否会醒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意味着,纪爸爸的葬礼,不能等到她醒来时才举办了。……翌日,纪言郗醒来时,把怀里的枕头放过一边后起身去敲纪明川的房间,敲到第四声时,他推开了门。果不其然,床上没有人。他握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叹了口气后回房间洗漱,而后赶往医院。自从纪妈妈转出icu,纪明川几乎就寸步不离,沉默着和所有人对抗,坐在纪妈妈病床前,不吃不喝不睡,直到纪言郗把他强硬带回家休息。这两天,他按时吃饭,到店就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又或许是天未亮或者是半夜,他又一声不吭跑医院去了。纪言郗带着早餐去到医院,盯着纪明川吃完,又嘱咐了人盯着他,接着就赶去公司。在办公前,他又一次拨打了那通电话,毫无意外,没人接听,于是他放下手机后,开始强迫着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纪爸爸的葬礼在三天后举办,b市所有排的上号的人都前来吊唁这场葬礼。赵随意和黎文清以及北冥也赶了过来,许木城和贺妈妈也出席了,但唯独贺肖没有踪影。早在前两天贺妈妈就回了国,在医院陪了两天纪妈妈。这两天里,纪言郗没有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