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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陆译忱上前揽了一把傅温礼的胳膊,试图跟院方商量:“病人家属都在外地,我们是他爸爸的朋友,可以帮忙代签吗?”“这样啊……”护士了解过情况后将手中的纸收了起来:“那没关系,等病人麻醉清醒过后,让他本人补签一个吧。”说完在医生的催促下转身回到了急救室,“咣当”一声关上了那道白色的大门,将身后的三个男人通通隔绝在了走廊上。容凡被转移到手术室后,头顶那道刺眼的红光再次亮起。傅温礼独自一人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直到陆译忱走近拿了瓶泉水递过来,他才从短暂的失神中抽离,看了对方一眼,仰头靠在了墙壁上。空旷的医院长廊内充斥着次氯酸钠消毒水的味道,头顶明灭感应灯就像医生握着的手术刀一样,在沉寂的气息中闪着冰冷的寒光。在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里,傅温礼与陆译忱一人闭着目、一人安安静静喝着水,谁也没有打扰谁。许久之后,陆译忱终是忍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我听你助理说,客房部的张经理被开除了?”抛出的问句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陆译忱扭了扭酸痛的脖颈,与傅温礼一同靠到了墙壁上。“他在酒店工作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的,这次的事情虽然有错,但处罚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降他的职、降他的薪,但像现在这样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把人说开就开了,这以后让集团的其他老员工都怎么想?会寒了大伙的心的。”一个人在这儿自说自话了半天,也不知道傅温礼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理自己,陆译忱最终叹口气叫了他一声,这才见人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清明但还是难掩黯然的情绪。“我连为他做手术签字的权利都没有。”傅温礼沉声开口,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陆译忱知道,他既然能说出来,就证明心里还是在意了。陆译忱无奈一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我在跟你说正事,敢情你还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陆译忱说完一想到张经理现在就在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私心里还是想帮着再争取一下,于是顿了顿,提议道:“要不这样,你先让助理……”“抱歉。”傅温礼打断他:“我现在不想谈工作。”容凡现在人在手术台上躺着,临近去前因为要做术前准备,傅温礼甚至都没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同意书不能签、探视也不让,除了交钱和干等着之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傅温礼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般,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用与沮丧。陆译忱说的话他一句也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可陆译忱偏不让他如愿。在陆译忱的认知当中,傅温礼因当是清醒的、理智的、意气风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颓靡得犹如一条丧家之犬,看了令人生厌。他单手捏扁了水瓶,侧过身看向傅温礼:“好,不谈工作那就谈点应景的。”“你说你连给他手术签字的权利都没有。”陆译忱说着咬咬牙,反问道:“难道你应该有吗?”“能在那张纸上签字的,除了他的父母兄弟,就是他的配偶。你傅温礼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能在安城呼风唤雨,但你这辈子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获得与容凡名正言顺的法律关系。”“你们之间是悖德的。”陆译忱说着不禁苦笑一声:“我以为这件事情你心里是很清楚的。”“容向磊忌日快到了吧?”陆译忱发问:“你今年还去看他吗?你敢当着他墓碑的面,亲口告诉他你喜欢他儿子、把人放自己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其实是另有所图吗?”傅温礼听着他说的这些话,眸底万般情绪翻涌,于暗中收紧了掌心,无声动了动喉结。“阿礼。”陆译忱唤了他一声:“关于你和容凡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显得我这个人很不近人情。”“如果你真能心安理得迈出那一步,撇下罪恶感大大方方把人搂进怀里,那我祝福你。如果不能……”陆译忱语气渐沉:“那就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坦荡一点。从此以后归束自己的言行,别再给他制造那种陷入爱情假象的幻觉了。”“比惊喜和星星更值得期待”一场阑尾炎手术,让容凡在医院待了整整十天。实习的成绩作废了是小事,右下腹自此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横在皮肤上让他怎么看都觉得碍眼。术后为了避免肠粘连,医生强制要求他每天下地走动。傅温礼多数时间会过来陪着,但若是酒店那边实在有事走不开了,也偶尔会把李婶叫来医院顶一下。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容凡总觉得傅温礼近来心不在焉一个人失神独处的时候增多了,与自己相处时的状态也不似往日那般亲近,总是带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疏离。傅温礼的工作在酒店处理不完的话,有时也会叫助理把文件带到医院来。即便如此,在两人小声说话时,他也会分神留意着容凡手上的吊瓶。容凡仗着自己身子骨虚弱,依旧喜欢对着傅温礼撒娇。助理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开始哼哼唧唧磨着傅温礼过来,张开双臂求着人抱抱。傅温礼会回应他,但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搂进怀里,只是嘴角挂着淡笑,抬手在他头顶摸一摸,叮嘱他老实一点,小心手上的针跑了。碍于术后只能喝粥、或者吃些面包片之类好消化不太油腻的食物,李婶现在每天一到饭点就会提着保温桶过来。即使是粥,她也会变着花样给做。容凡的嘴原本是不挑的,只不过比较喜欢吃甜。可不知怎么的,傅温礼越是下意识不与他亲近,他就越要故意找茬引起傅温礼的注意。才开始只是因为胃口问题吃得少,之后就逐渐演变成如果傅温礼不喂自己,他干脆就被子一蒙,撂挑子不吃了。傅温礼横竖是拿他没辙的,最后往往会妥协。但喂饭归喂饭,两人一离得近了,容凡正好有机会细细打量他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一股让人猜不透的情绪,难以捉摸,令人不由得莫名开始心慌。“傅叔叔,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容凡咽下一口粥,咬咬唇试探着问道,“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对我讲的。”“没有心情不好。”傅温礼捏着勺子淡淡一笑,看向他:“怎么突然间这么问了?”容凡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两人明明每天都会见面,可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思不全是在自己身上的。如果放在以前,容凡可能还会揪着他的衬衣理直气壮地质问:“你是不是又嫌我累赘了?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可现在,他分明能看出来傅温礼是有心事的。不知道近来引得对方频频失神的症结究竟在哪,遂也没了仗着他宠自己便肆意胡闹的那点勇气。怔忪间,容凡的脑门上突然被轻轻敲了一下。“发什么呆呢。”傅温礼说着将勺子递到人嘴边:“吃饭。”容凡抬手在脑门上搓了搓,须臾之后,撅着嘴忍不住喃喃道:“可我总是觉得你不太高兴。”“我是不高兴。”傅温礼顺着他的话回了一句,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明早就觉得肚子痛了,为什么一直拖着,为什么不去医院?”容凡也没想到自己这点小毛病最后会发展成急性阑尾炎,叫傅温礼这么严肃地一问,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容凡。”傅温礼看着他叹了口气,把碗放回到床头的柜子上:“人总是要长大的,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谁又能替你一直操着心?”“我不是有你嘛……”容凡抬眸怯怯瞟了傅温礼一眼。傅温礼失笑,眸中透着无奈:“我能跟着你一辈子?”“怎么就不能?”话是容凡下意识说出口的,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傅温礼的脸上又浮现了那副欲言又止耐人寻味的表情。“傅叔叔……”容凡小心翼翼地去拉傅温礼的衣角,低声唤他。猛然间,病房外此时却传来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看到进来的是助理,容凡坐直了身体与对方点头打招呼,而傅温礼也从短暂的失神中被拉了回来。助理今天是来给傅温礼送车钥匙的,司机最近家中有事请了假,车都是傅温礼亲自在开。容凡看对方手里抱着一束花,色泽鲜亮,搭配带有暗纹的牛皮纸和彩色拉花被精致地包裹着。“这是送给我的吗?”容凡看向傅温礼,满怀期待地问道。傅温礼轻叹一声,在他脸蛋上捏了一下:“你是不傻,没看出来那是菊花?”容凡因着他这话微微一怔,动了动唇。话还未出口,就见傅温礼盯着他的眸子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把你父亲的忌日忘了?”五年以来,每到这个特殊的日子傅温礼都会带着容凡前去祭拜。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过于忙乱,容凡竟真的把这件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经傅温礼提醒,这才堪堪想起来。“对不起。”他一双手的十个指头绞在了一起,低下头嘴里喃喃地说道。“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傅温礼说罢从床边站起身来:“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就不用跟着去了。”之后从墙边的衣架上拿过了一件外套穿上,目光有所缓和,看着容凡幽幽道:“今年才过了这么几个月,你已经往医院跑两回了,快点好起来才是正事。不然……”傅温礼说着忽然自嘲一笑:“他就真的该怪我没把你照顾好了。”那天傅温礼从墓园出来就直接去了公司,手头有一支股需要盯盘,在办公室整整熬了一个晚上。容凡再见到他已经是两天以后,傅温礼将短发剪得更利落了些,给容凡带了他最喜欢的甜点让他解解馋,向主治医师询问过情况,之后吩咐助理给他办理了出院。虽是因病中断实习,但毕竟误工这么多天,最终的鉴定报告上拿a是不可能的了。但这样一来其实也好,至少也从侧面向其他人证明了容凡并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就可以完全躺平。学院对学生成绩的评判标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公允的。眼看着没剩下多少时间,就要迎来容凡的二十岁生日。一年就这么一回的大日子,因为准备还需要个过程,所以傅温礼提前就询问了他的意见,让他有想法就赶紧提。容凡双腿蜷着窝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转着眼珠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咧开嘴冲傅温礼撒娇似地说道:“我要你陪我!”“你过生日我肯定陪着你。”傅温礼站在窗边淡淡瞥了他一眼,笑意不深,语气却很温柔:“说点具体的。”容凡想了想:“我要一个超级超级好吃的提拉米苏蛋糕。”“嗯。”傅温礼勾勾唇:“还有呢?”“想和你一起看星星。”“想让你给我准备惊喜。”“想……”容凡一边说着,眼底的那抹情绪忽而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想什么?”傅温礼望着他挑了挑眉。容凡闻言收敛了神色,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与傅温礼对视:“傅叔叔,在我过生日那天,无论提什么要求你都会满足我吗?”傅温礼因着他这话回头,盯着人注视良久,眸底却渐渐染上了一层墨色:“说来让我听听,有什么事,是比惊喜和星星更值得让你期待的?”“生日快乐,你要的星星”在容凡的设想中,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只要有傅温礼陪着,两人一起看星星吃蛋糕,共度浪漫的一夜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就已经足够了。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生日在傅温礼的精心安排下,过得竟是比十八岁那年还要隆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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