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样的低泣般的轻吟还萦绕耳畔,那明明就是白芽的声音谢程应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目光看向那一排排的衣架,他今天刚打完球出了一顿汗才来地演练室,可定睛一看,不久前刚在更衣室换下的篮球衫不见了。他四下望了望,还是没看到白芽的身影,却听道一声微微的响动,他回过头看去,试探性轻声问道:“芽芽?”白芽缩在沙发后面,紧紧咬住手里的衣服。他随着那一声萦绕耳畔的温柔的“芽芽”,打着颤痉挛起来,他睁大眼睛,却在致命的愉悦里只看到一片黑暗,生理性的泪水滚落眼眶,滑落到下颌,和身下一起留下两一片肮脏腌的狼藉水渍。就这样在未知的忐忑里等过了好一会儿。谢程应找到沙发后面的白芽,看他赤着脚坐在地上,一副僵怔的模样,心下有些担忧:“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不嫌凉?”白芽的瞳仁颤了颤,聚焦地回过神来,只盯着地面:“没什么,”他把红透了的脸埋在双膝,声音轻地要飘走,“真的没什么。”谢程应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想把白芽从地上扶起来,不想白芽见他靠近犹如见到了什么样的洪水猛兽,往后一退再退,脸却怎么也不敢抬,更别说正视他。白芽根本控制不住,谢程应的靠近带来的气息让他蠢蠢欲动的冲动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后面挨着的是沙发,他退无可退。谢程应心里的狐疑越来越重,他刚想说什么,却见白芽艰难地扶着沙发站起来,赤脚跑到那排衣服里,在外套里摸出个白色的药瓶,谢程应跑过去一把把药瓶夺过来,失声道:“怎么还在吃药?”“还给我!”白芽想把药拿回来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他掌心发麻,哑着嗓子央求:“你还我”谢程应紧紧捏着那个瓶子,掌心一阵阵发麻,他冷静道:“你别乱吃药,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又有哪里不舒服?”当前最主要的该是把白芽的药瓶拿走,绝不能再吃了,接触也要逐步地来,不能贪快,谢程应还在思索着,却觉得手腕的布料被攥紧了。白芽的手臂逐渐滑下,他紧紧抿着唇,往一边梗着脖子,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掉着眼泪哽咽:“可我哪里都不舒服,我得吃药”他声音越来越小,一边摇着头一边湿着眼眶:“我有病,是个怪物,得吃药”他控制不住回想刚刚的事,羞耻地紧闭着双眼,快把自己攒成一个团儿,语无伦次地喃喃:“我就该吃药的,如果吃药了就不会那样我就是怪物,你也不理我了,不和我说话,你和他们都一样”他边说着,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半干未干的泪痕凝在眼角,他手上紧紧攥住衣摆,眼尾微垂着,瞧着可怜地让人心都碎了。“对不起。”谢程应直视着白芽的眼睛,握着他的手心,他没想到这几天的刻意疏远会让白芽难过橙这样:“对不起,前些天是我不好,我也没想到你会反应这样大……我和你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白芽和他对视着愣怔住,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在刚才情绪的催化下有些太小孩子气了,他抿着嘴用力抽了抽手,低头道:“我又不用你道歉。”谢程应没有让他抽开,微微一松,和白芽的手十指相扣。白芽的视线落在交错的手上。淡淡的气息,轻轻的接触,不像拥抱那么甜,不像紧贴那样腻,刚刚好的。谢程应声音很温柔:“从新开始,慢一点的,好不好,芽芽?”白芽本羞恼地不愿理他,却听到那声芽芽。芽芽。像他心里上安装的按钮,一碰就会酥麻一片,连带着心窝都是暖的。他小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抱我?”“等你表现地好一点了,就抱你。”谢程应笑道。自助餐谢程应和白芽并肩走着,他们演话剧的这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停在一家自助烤肉店门前。谢程应翻起眼皮看了眼店名:“吃自助?”晏紫试探性问:“听说这家店不错。”谢程应转头看了眼晏紫,发现她一脸紧张,颇感好笑:“行啊,我没意见。”他扭头低声又问了白芽,白芽自然也没有意见,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进了店。晏紫这才松开了口气,她掖了一下鬓角的刘海,笑道:“这不是怕你吃不惯吗。”她心想谢程应一定不知道自己没有表情时有多可怕,每次她对视上那双漆黑的瞳仁时即便知道里面没有恶意,只偶地一掠,也会被那里面的深黑触地心里打颤。“我吃不惯什么,”谢程应淡淡道,“以前初中和高一时候和梁子整天跑外边混天混地的,什么没吃过,没有这么金贵。”谢程应以前的经历是整个一中密不可谈的密信,从前的谢程应,打架向来是不要命的,没人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天就不再打了。梁子笑着哼一声,鼻子里冒冷气:“呵,还不金贵呢,可也不知道上次是谁,一天没吃饭了,好不容易找到家饭店,一会儿嫌菜里有葱花,一会儿嫌盘子不干净,一会儿又嫌饮料不够凉”“还不是看你就饱了,”谢程应给他脑瓜一巴掌,“狗嘴吐不出象牙。”白芽一直默默走在旁边,从头到尾听得很认真。谢程应心里猜测着白芽可能没吃过自助,转过头道:“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自己随便取,带到座位上吃。”白芽有些似懂非懂,为什么可以自己取,又为什么非得带回座位上吃,如果没有限制的话店里不会亏本吗?但他也就不管这些,谢程应说什么他照做就是了。梁然对着谢程应左看右看,疑惑道:“程应,你篮球衫哪去了?”白芽闻言心里一紧。“刚才在更衣室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先穿短袖出来了。”“没找到?”梁然懵了,“该不会丢了吧?你那件球衣的配色我老喜欢了,我穿着显黑,每天就看着你养眼呢,咋能说没就没了?”“谁知道,”谢程应没什么所谓的说:“丢了就丢了呗,脱下来放更衣室的时候也没怎么叠,说不定被那只小猫叼着了。”“你开什么玩笑呢,学校里哪里来的猫?”“这谁又说的准呢。”谢程应笑地眉眼弯弯。他又补刀道:“还有,你那是本来就黑,不是穿着显黑。”梁然笑骂了谢程应一句,正色道:“要我说,你得把那找回来,这球衫放在平常人手里值不少钱,跟你眼里的钱不是一个概念的,要是真被人拿走了”白芽的头越垂越低,鸵鸟似的埋着头,害怕听却又只能接着听。梁子还絮叨着说着,谢程应也没打断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视线落到白芽始终低着的后脑勺上,神色若有所思,半晌,轻轻勾唇。一进到自助店里,烤肉和火锅的香气就喷香入鼻,穿过琳琅满目的菜肴,众人在一个靠窗处落座。演话剧的这些人里也大多是普通的学生,自助店选的也偏向平价,几十块钱一个人,女生们三三两两挨在一起,剩下就围了一圈男生,好在座位拼了个桌,也够大,不显拥挤。这些天大家演话剧都很辛苦,有时候还会耽误课,这次正好也趁着这个饭局一起熟络熟络感情,顺便都犒劳一下大家。眼看座上大家都跃跃欲试,谢程应也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心想着跟在白芽身后看他都爱吃什么,可正在这时候凌书泽又给他发消息,说的有关脱敏治疗的事,谢程应瞬间沉迷在手机里,没有再起身的动作了。白芽回头看到谢程应低头在看手机,抿了抿唇。他随着大部队试探性站起来,跟在吴昊阳为首的几个男生后面一点的位置。这家自助厅是a市很有名的一家餐厅,主打的就是价格实惠还菜系多样,白芽从没有一次性看到这么多吃的,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缭乱,人来人往人又多,不知不觉就跟丢了。他一路没什么目的的走着,实际上他确实没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奶糖那些是因为吃了就会有力气,对他而言是刚需品;米饭和咸菜是因为廉价也管饱,这段时间每天谢程应都给他投喂午餐,好吃是好吃的,但要说是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还真没有白芽逛超市似的逛着逛着,就荡悠着来到水果区,他看着冰柜里沁着水滴的橙子,就挪不动道了。他记得第一次时候谢程应给他吃橙子,骗他说橙子汁会伤手,喂他吃的。白芽找出盘子捡了两个橙子,一个又大又圆,另一个也很圆,但是比起那个大的来说稍小。他拿着旁边的剥皮器把橙子皮剥开,心满意足地端着两个橙子往回走,和旁边拿的盆满钵满的路人截然不同。往回走的路上却状态开始变差,眼前先是一阵阵发黑,然后是视线模糊。白芽很镇定,事实上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他的眼睛黑色素沉淀少,伴随而来的并发症是眼球震颤和近视,对于一个白化症的病人来说,这两项其实都算不上很严重,可有时候他吃那个白色药片后就会症状加重,眼前就像现在这样一阵阵发黑。他努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路了,来来往往的路人像是一朵朵一动的彩花,让他更添缭乱,有点发懵。他只能跟个盲人一样小步移动着,步履维艰如踩钢丝。他已经足够谨慎,却还是不慎和一个比他高很多的迎面相撞。橙子从盘子上骨碌碌滚到地上,白芽慌得忙俯下身去捡,那个人本想骂白芽没眼睛,看到白芽的发色后又默默住了嘴,嘀咕一声“倒霉”,转身走了。白芽近乎是把脸都趴在地上才看清那两个橙子的位置,他把那颗大一点的橙子踹在怀里,手上握着那个小一些的橙子,茫然地站在岔路口,耳边也是嘈杂一片,他看不清周围人看向他的视线,因而更加无措。“白芽,”刘玉玉看到了白芽,她端着一盘子海鲜,走过去问,“怎么了,站在这怎么不回去?”白芽看不清人,听声音才知道是谁,他有些难堪,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说:“找不到路了。”刘玉玉了然,她指了指方向,白芽顺着看去,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白芽的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再开口。刘玉玉察觉到一丝不对来,她看着白芽不住颤动的瞳眸,好心地笑道:“正好我也取完了,我们一起回去吧。”白芽这才松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刘玉玉身后,紧绷着神经生怕走错一脚,好在终于到了地方落了座。谢程应根据凌书泽发他的那些东西得知了脱敏治疗的基本情况,见白芽来了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看着人只拿着两个橙子回来了笑:“就拿这点?”白芽点点头,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落了座,想把那个大的橙子递给谢程应,却停了下来,皱眉喃喃道:“脏了”谢程应轻轻握了一下白芽的拇指:“没事,我再去拿一点。”他走出座位,刘玉玉也跟了过来,告诉了谢程应刚才看到白芽时候的场景。刘玉玉小声说:“白芽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呀?”谢程应捋清楚了,紧紧蹙着眉,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芽,只对刘玉玉说:“放心,没事。”刘玉玉注意到之后每次白芽再出去,谢程应都会在后面跟着了。等到桌子再怎么放也放不下了,十来号人才堪堪落座,吴昊阳家里是开烤肉店的,在那边与世无争地烤着肉,晏紫和梁然互相争抢肉争得不亦乐乎。谢程应给白芽夹了点菜和肉片,给他调了份酱汁,道:“吃吧。”白芽眼睛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模糊了,他好奇地看着谢程应给他卷的肉,试着咬了一口。“好吃。”他评价道,又吃了一口,浅浅一笑,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到了脑后,“甜的。”谢程应微微松了口气,又从锅里见缝插针地给白芽夹了些肉。“什么意思啊程应,”梁然极为不满,“给我夹一块能累死你吧?”晏紫边笑话他,边又抢下一块肉:“你要是有人家白芽那么瘦,别说是谢程应,我都可以把这些肉都喂你嘴里!”“哎你这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