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短暂,许喃忙忙碌碌两天,等再次看日历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他用红笔圈出来的日期。他就要做手术了……许喃恍惚了一瞬,他期待有声音的世界太久了,以至于现在即将拥有声音了,他反而有些恐惧。“怎么了?”余戌从身i后i拥i住他,低声询问。“有点害怕。”许喃转过身看向他,诚实地说道。余戌垂眸,在他单薄的耳朵上落下一吻:“别担心,手术有最专业的团队,我们也会在手术室外等你。”许喃一想,也是,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心下顿时安定许多。“那我们出发吧!”许喃重新振作精神,脸上带着期待的笑意。余戌淡淡地应声,不动声色地落后一步,把手塞进裤兜里。作者有话说:(按住颤抖的手)余教授面色淡定:“别怕,我们有最专业的团队。”◎手术后◎手术时间是在早上九点,说是不紧张,但看着医生护士们的术前准备,许喃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心跳加速。术前告知书浮现在眼前,医院从不吝啬从最坏的角度去告知病人,他可能经历什么。“如果手术失败了怎么办?”因为紧张,许喃的嘴唇有些发白,手指不安地揉i搓。病房外,医生护士和病患来来去去,即便是清晨,医院也依旧繁忙。余戌垂眸,有些强硬地捏着许喃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许喃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如果手术失败了怎么办?”“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有福伦里医生,如果他都做不好的手术,那就没人能做好了。”顿了顿,他放缓了语气,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的运气也很好,剩下的交给医生,好不好?”许喃有些惶惶然地说:“我的运气不好…打小就不好……”不然也不会经历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会想,会不会就是因为那辆车上有他,所以车才会出事,不然为什么只有他回来了。余戌握住他近乎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打小运气就好,好得过了头,我把运气借给你,以后你也会是好运气的人了。”许喃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陷入泥沼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绳,声音有些颤抖:“那你运气不就不好了。”余戌闻言扬了扬眉,淡淡一笑:“我出生在富贵之家,这可不是普通的好运,分给了你,我们以后就做平凡的人,过普通人的日子,我觉得很幸运。”“咚咚咚!”病房门被敲响。余戌闻声回头,敲门的护士温声道:“许先生,该进手术室了。”许喃下意识站起身,身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唇色发白。“好的,我们这就过去,谢谢。”余戌对护士说道。护士笑笑,没在门口逗留,又转身去忙碌了。余戌起身,帮许喃把衣服理了理,许喃抬头,刚想说话,面前的人就突然吻了下来,动作太突然,许喃吓了一跳。不远就是手术室,门口时不时就有人经过,门还开着,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男人的手按在他的颈后,完全不给他后退的机会,余戌的吻很有个人风格,总是谦逊守礼,向来都很照顾许喃的感觉,还从来没有这样强势又霸道的时候。许喃只觉得肺里的空气几乎要被榨干,只一会儿,许喃就被唇i舌间的缠i棉勾走了心神,无暇他顾,哪里还记得要提醒对方,他们现在是在医院,门没关,会被经过的人看到。不知过了多久,许喃才晕晕乎乎地被放开,男人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个人的胸膛都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i伏,不经意间响起布料摩i擦的声响。粗粝的指腹划过脸颊,许喃用力地呼吸着,视线落在对方的衬衫上,这才发现,平日里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堪称精致的余教授,衬衫纽扣扣错了一颗,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你的衣服……”许喃抬头看向余戌,手里揪着那颗空置的纽扣,“扣错了。”余戌淡淡嗯了一声,没去看自己的衣服:“走吧。”“好。”许喃又看了眼那颗不被关心的纽扣,跟余戌并肩走出病房。进手术室的道路显得很漫长,每一步好像都踩在心脏上,但其实也就几步路,许喃能感觉到,来往的人都会看向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许喃是吗?”手术室门口的护士问道。“对。”许喃点头,浅浅呼出一口气。“进来吧。”护士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对许喃偏头示意,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掠而过,露出一个微笑。许喃偏头,轻声道:“那……我进去了。”余戌神色依旧,对着他微微颔首:“嗯。”两人的手松开,许喃转身的瞬间,很轻地笑了下。他总觉得余先生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安慰他的时候,总是会淡定地告诉他,不需要担心,还会把医生的手术案例拿出来分析给他听。但没想到,他做手术,对方却比他还要紧张,甚至……没发现扣错纽扣的衬衫,还有进手术室前那几步路,同手同脚。越想越觉得好笑,心里的惶恐不安出乎意料地陷入了平静。换好手术服,进入手术室,医生和护士都已经到位,许喃对着医生和护士鞠躬:“辛苦各位了。”“客气。”福伦里医生是外籍,但时常在两个国家来回奔波,时间久了也会说几句中文,只是腔调不太自然。植入人工耳蜗的手术,需要进行全麻,无影灯打在身上,许喃只觉得意识逐渐涣散,像是飘在云端,再以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再次睁眼,是因为感觉到有人在推搡他,力道很大。许喃费劲地睁开眼,脑袋昏沉沉的,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很沉重,又很轻,奇怪又矛盾的感觉。穿戴白色衣服和帽子的人在他眼前晃动,许喃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医院的护士。不止是护士,她的身后还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位许喃不用辨别也知道,这是男朋友,他的余先生。护士回头说了什么,许喃不清楚,只借着模糊的光影看到男人点点头,护士就离开了病房。许是麻醉还没消退的缘故,许喃感觉很累,哪怕只是睁着眼睛,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他觉得累,很想闭上眼睡觉。然而眼睛才闭上,就感觉到坐在病床边的人捏了捏他的肩,许喃又勉强睁开眼,无声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余戌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刚刚做完手术,青年的头上缠着厚重的纱布,脸色苍白,胸膛的起伏微弱,本就清瘦的人,现在单薄得像是一张白纸。呼吸机上沾染上一点朦朦的雾气,这是生命体征的表现。余戌垂眸,淡淡地笑了笑。许喃看到对方的嘴在动,但他看不清说了什么。那一整天,许喃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天余戌说了很久的话,说了很多。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许喃才有了清楚的意识。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但比前一天好了太多,也总算是能分辨眼前的人和事物。“哥,你醒了?”徐小岩从手术就一直等着,连晚上睡觉都是在附近的酒店,第二天天刚亮就又赶来了医院。宁一俞也一样,本来想在医院陪床的,但病房只有一个陪护房间,怕影响许喃休息,他也没好让医院加陪护床,也去酒店睡了一晚。眼睛转了一圈,许喃看到床边的人,徐小岩,宁一俞,还有余戌。闭了闭眼,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尚有余韵,许喃轻声道:“我有点看不清楚。”在手术前,医生就告诉过他,麻醉结束会有一段时间的后遗症,其中就包括视线模糊,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只不过对于像他这样没有听力,只能依靠眼睛的人来说,基本上丧失了与外界沟通交流的能力。徐小岩紧紧抿着唇,回头问站在身后的男人:“我哥什么时候才能听见声音?”哪怕掩不住眼睛里熬出来的红血丝,男人也气质依旧,身上的衣服换过,若不是眉眼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很难叫人看出他守了一天一夜,甚至没有睡过觉。“一个星期拆纱布,一个月进行开机调试和康复训练。”余戌的视线落在病床上,比起刚出手术室,青年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但脸色还是很苍白。“谢谢,”徐小岩看了眼许喃,又回头对着余戌重复了一句,“谢谢你照顾我哥。”这一句谢,不仅仅是手术,还有很多。余戌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半晌,点点头:“他是我爱人。”照顾爱人,理所应该。怕影响到许喃,徐小岩和宁一俞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许喃和余戌。许喃看着天花板,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砖。许久,许喃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我想上厕所。”事实上,他会醒过来就是被尿给憋的,谁知道病房里人这么多,他愣是没能说出口,一直憋着,憋得他越发难受。余戌一顿,站起身,知道他现在看不清口型,也没说话,伸手去扶他。许喃借着他的力,勉强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麻醉的后遗症,他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脚落地的瞬间,差点就跪了下去。余戌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不好意思,”许喃尴尬地用手扶住男人的手臂,“我有点使不上力。”“没事。”余戌应声,单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举高,拿着输液瓶。许喃的脸涨红,再次对这人的力气有了新的认知,这哪里是扶,简直就是把他整个人都提溜起来,他只有绷i直i脚i背才能勉强触碰到地面。病房里就有卫生间,门没关,余戌用膝i盖把门顶开,直到走到便池才把人放下,输液瓶挂在旁边的钩子上。许喃用手撑住旁边的辅助杆,另一只摸i索自己的裤i腰:“剩下的我来就好。”余戌扬了扬眉,没说话,但也没走开,手依旧扶着他的腰。许喃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裤子拉下来,手软的像是三天没吃饭,根本使不上力,大概是看到了便池,尿意越发汹涌,许喃后背出了一层汗,也不知道是扯不下裤子急得,还是被尿意给逼的。一只大手出现在视线里,许喃还来不及阻止,那只手已经顺畅的往下一拉,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许喃的脸蓦地一红,虽然他是病人,虽然他和余戌是恋人关系,但他们远没有亲近到这样坦i诚i相i见的程度。“你别碰,不干净的。”也就是没力气,不然许喃能被这人的动作惊得跳起来。余戌垂眸,怀里的青年耳朵已然红透。眼里荡起淡淡的笑意,伸手扶住,像是哄小孩般道:“没事,它很可爱。”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