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到我算好事吗?我买吃的来了,晚上可是你请客,要大出血的。”谢时玉开玩笑。两人走进办公室。这里的空间都是用玻璃隔开的,看起来非常宽敞和开放,如果不拉百叶窗,办公室内外一览无遗,在同一空间,并没有领导和下属严格的分界。谢时玉站在玻璃处朝外看,外头已经恢复了井然有序的工作状态。莫小桐坐回位置,见他看过来,朝他挥了挥手。谢时玉也微笑着朝他点头。“咖啡还是茶?”韩珉问,然而不等他回答又说,“喝茶吧,你不要喝咖啡了,熬夜太多。”谢时玉转过身,“你就自说自话地替我决定了?”韩珉垂首,用干净的玻璃杯给他泡了茶,修长白皙的手指包裹杯身,翠绿的茶叶在水中舒展身躯,上下起伏,朝他递过去,“那在我这里,就听我的好不好?”谢时玉接过茶杯时和他的指尖碰了一下,直到分开时,还留有那一刹那的触感。掩饰性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你们这最近很忙吗?我看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太好。”“见人先看人的身体情况,这算医生的职业病吗?”韩珉转到桌子前整理设计稿,“主要是我们在准备一个时装展,有点忙,时间快到了,连图都没有出完整。别当我是什么剥削人的资本家,这次结束了我就给他们放个假。”“资本家画的大饼我不吃的,你得跟他们说。”办公室内摆了几个人体模型,套了打板出来的成衣,谢时玉踱步过去端详,两套都是大裙摆修身的女士礼服,他并不懂设计,只是觉得华丽精致,“是这几套吗?”韩珉摇了摇头,“不是,这是之前客户的定制,只做了个样子出来。”“够精致的,你们这次的时装展有主题吗?”“有,叫“心动”。”谢时玉一顿,低下头,轻轻抿了下唇,还是忍俊不禁,“原来时装展这么小清新,不知道是怎样的服装。”“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你可以邀请你来看。”韩珉说。他走过来,谢时玉这才发现韩珉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显然之前一周的休息并没有让他得到放松,“这下我看出来你们忙了,推进很困难吗?”韩珉后靠桌沿,肩膀颓落,两只手撑在桌面上,苦笑一下,“有时候设计只是一个捕捉灵感的瞬间,太去追求它,反而追寻不到。可时间太紧,我现在就是这么一种强求的状态。”谢时玉把手放在他的小臂上。掌心的热度通过皮肤传递,韩珉抬起眼,目光中谢时玉看着他说,“别烦恼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先陪我出去吃晚饭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快饿死了。”“也好,”韩珉笑了笑,抬手捏了捏鼻梁,“其实我也知道,继续困在这里也不会有结果,倒不如出去走走。”韩珉转身从衣架上拿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跟李修打了招呼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工作室。推开玻璃门时,正好有人横冲直撞地闷头从外头进来,玻璃门一开一合,三人险些撞上。谢时玉没站稳,被韩珉从后头扶了把腰,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怎么在这?”谢时玉抬眼,发现是之前在医院碰到的李恒!不好意思,又迟到了,让你们等久了。下更还是周五李恒话音刚落,韩珉就上前一步隔开了两人,眉毛紧锁,“你在说什么?你们见过?”李恒面上瞬间僵硬了,视线落向旁处,并不做声。谢时玉从韩珉身后走出来,满面不解,转向韩珉解释道,“他来过我们医院,所以见过一面,这怎么了?”韩珉的视线一下变冷了,不看谢时玉,只朝着李恒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去找他?”李恒心虚,但还是强撑着狡辩道,“我手受伤了去医院包扎,哪里近就去哪里了,谁知道正好碰上他呢,我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你这也该怪我吗?”韩珉冷笑一下,“市区医院离这里6个地铁站,还挺巧的。”李恒咬牙道,“我手受伤了,你也不问一句,倒把人保护的很小心,他是你的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要这样藏着瞒着?”“不管他是谁,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才回来多久,就又和之前那帮人出去,你还嫌事情不够麻烦吗?”谢时玉听二人一来一往,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听出了二人关系匪浅,甚至从李恒的话语中觉出了点暧昧和委屈。他又盯着李恒的脸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之前一直萦绕不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自己不是见过他的吗,韩珉小区外是一次,医院大树下又是一次。两次相见,这人都和韩珉纠缠不清,不知是现任情人拈酸吃醋,还是旧情人难分难舍。谢时玉站一旁盯了这两人良久,这两人有他们的秘密和故事,让他有一种无从插手的隔阂感。似是察觉到谢时玉的尴尬处境,韩珉向他看了一眼,说话声一滞,转而道,“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谢时玉和他对视上,韩珉的眼中很坦荡,坦荡到一览无遗,看不出他和人有什么促狭的关系。谢时玉呼吸一顿,突而觉得自己也许是哪里误会了,也许一切并不像眼睛看到的那样。心中一动,他已经上前一步,看着韩珉说,“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要是说错了,你可以帮我纠正。”韩珉不解地蹙了眉,但什么都没说,反而是点了点头。他对谢时玉有这种自信,知道他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谢时玉朝前一步,面对李恒,“你好,那天在医院里我们见过。”李恒眼里有狠厉和水光,抿紧唇并不吭声。谢时玉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会,那天在医院里太仓促,最后又不欢而散,既然你跟韩珉认识,我觉得有必要再介绍一下。我是谢时玉,市属谢时玉听他说完。李恒的存在就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挑不出来,不痛不痒,却会持续地刺激知觉。一面是倾注了心血的事业和爱好,一面是没法偿清的恩情。他没有办法去责怪韩珉,他不知道韩珉是从什么样的境遇里爬起来的。不过看他和姐姐居住的地方简陋破小,而且是在他已经拥有一家工作室的情况下,也没能改善条件,就证明他原生家庭一定相当糟糕。而他的姐姐是单亲妈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每个人都有成功的野心,更何况是实现自己的梦想,做自己热爱的事,他会接受李恒的提议也许是那时候最好的选择。但可以理解并不代表能完全接受。谢时玉有些怔忡地看着韩珉黑色的眼睛,而韩珉在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犹豫后,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我知道,你是容忍不了瑕疵的人对吗?都说医生有洁癖,你没法掩盖自己的心理感受。”谢时玉避开韩珉的注视,“你也不应该这么快给我判了死刑。”“噢,那你是怎么想的?”谢时玉没说话。恰此时,之前点的酒菜端上来了,韩珉不再勉强他,“先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刀叉碰撞,谢时玉食不知味地用白葡萄酒下鹅肝。一边咀嚼一边梳理烦乱的情绪。接受韩珉,就意味着要接受他身边凌乱的关系纠葛。也许在短期内,他可以依靠对韩珉的偏爱,勉强接受,但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一直去跟偏执的人周旋,他的工作已经很累了,也没有把握长此以往,他会不会积累下埋怨,到最后连对这人的喜欢都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