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玉停下脚步,感觉手腕相接触的地方越来越热,甚至有些痒和沉重。他抿了下唇,把手往回抽,韩珉没用什么力气,往回一缩,牵着的手就分开了,“就送到这里吧,我车就停在小区外面。”韩珉转过身,把空了的手插入裤兜,“你看上去很累,脸色都是白的。”谢时玉低下头,用手搓了搓脸颊,让自己清醒点,“是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谢时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看了眼手表,惊讶地发现已经快到12点了,“这么晚了。”韩珉嗯了一声,“车钥匙给我吧,我送你回去。”“不用了。”“我还不想你因为疲劳驾驶而出事故,你是医生,应该知道疲劳驾驶的危险性吧?”韩珉语气挺严肃的,谢时玉知道他虽然表面看上去高冷不接地气,实际却是个挺细心体贴的人。想了想就没再坚持,因为有点累,而这种相处的氛围又很好。两人沿着小区的内部道路向前走,脚下偶尔踩到枯黄的落叶,发出卡兹的脆响。走出小区,韩珉脚步突然停下。谢时玉顺着韩珉的视线向前看去,看到街边的路灯下正站着一个人,靠着路灯杆,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那人低着头抽烟,青烟笔直向上,灯光下是一片白雾。好像是察觉到什么,那人抬起头,和韩珉对视。因为被帽子遮着,谢时玉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下颌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时玉感觉韩珉靠着自己的身体那侧僵硬了,整个人突然变得排斥。男人扔掉烟头,站直身,犹豫片刻还是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谢时玉不明所以,偏转头,发现韩珉的脸色凝重阴沉,肌肉紧绷着。简单对谢时玉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迎了过去。看见韩珉走过来,男人就停下了。两人面对面站着,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感觉很诡异。从谢时玉的角度听不到他们谈了什么东西,他几乎担心这两人会打起来。但幸好没有动手。只是中途男人突然越过韩珉的肩膀朝谢时玉的方向看了一眼,棒球帽阴影下唯一露出的薄而锋利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再转回去时,歪了下头,跟韩珉说了什么,却让谈话的氛围变得更加糟糕。之后男人抬手想去碰韩珉的肩,被他一挥手甩开,音量拔高了,好像是什么滚,两人不欢而散,韩珉转身就往回走。这一段路程,韩珉脸色很差,拢起的眉心有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等他停在面前,站在路灯下,谢时玉才问,“他是谁?”韩珉笔直地盯着他看,眼神幽深,似乎在犹豫,突然说,“你能帮我个忙吗?”“什么?”“装一下我男朋友。”一句话还没问完,韩珉俯身下来,单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近,一个吻就落在他唇上。很短暂,像滴落在花叶的露水。谢时玉睁大眼,因为太惊愕没来得及躲开。一个清浅的吻,碰了一下就很快直起身,韩珉拉了谢时玉的手,径自穿过马路,朝停车的地方走去。虽然全程被拉着走,没有来得及去看那个男人,但谢时玉还是能感觉到落在自己后背的剜人的视线。嘴唇木了,脸颊开始发烧。开始更新啦,暂定隔日晚八点,不会再断了,会好好完结的,希望还能有人在看~不怕我是坏人吗坐到车内,谢时玉才回过神,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还残留一些温度。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韩珉低下头,声音低沉,“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谢时玉放下手,装作随意地问,“那是你前男友吗?”“不是。”韩珉皱着眉。“是在纠缠你?你为了摆脱他,才这么做的?”韩珉斟酌了下用词,“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谢时玉扭头往窗外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且随意,“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不喜欢这样,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希望有下次。”他控制着,才没让手又一次摸上嘴唇。他们接过吻,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为什么这次会这么在意?好像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一方面因为接吻的亲密而晕眩,而另一方面又烦闷,因为被当做挡箭牌推出去,像是工具一样被利用,而不是什么值得被珍惜的对象。“抱歉。”韩珉还在道歉,虽然这种道歉在谢时玉听起来,反而加重了烦躁。他慢慢把头贴上冰凉的车窗,“好了,开车吧。”行驶的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夜色是如此浓稠,几乎像在车内划了一道银河把两人分开。原来有时候亲密的触碰会把人拉近,而有时候却又会把人推远。谢时玉靠着车窗,闭着眼,发现自己还在快速心跳,因为刚刚那个吻。韩珉身上有一股香味,清新的橙花香,不是多么高级的香水,那么浅淡,却开始无处不在的萦绕鼻尖。他抬手抚上心脏,跳得太快了,车里的空间这样狭小,让他觉得一切无所遁形。“你很讨厌我吻你吗?”低哑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带着些飘忽不定。谢时玉甚至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他转过头,韩珉目视前方,道路的灯光和街边的霓虹穿过挡风玻璃落在他脸上,鼻梁峻挺,眉骨高,眼窝深,形成深浅不一的阴影,虹膜有红和绿的光圈。不真实,更像一个精致的雕像。“你没生气吧?”他还在说。谢时玉直起身,从原来几乎陷在座椅里的姿势变成了正襟危坐,“我没生气,也不讨厌。”“那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我吓了一跳。”韩珉的语气放松了些,嘴角也柔软得上翘着,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谢时玉下意识又抿了唇,放在牛仔裤布料上的手指收紧了些,“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我很高兴能认识一个新的朋友。”他转过头,看着韩珉侧脸,“我很喜欢小洁,不想一切有什么变化,你懂我的意思吗?”韩珉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不用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我不会缠着你不放。”他目不旁视,嘴角仍是笑的,“放心,还没饥渴到这种份上,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会不懂你的意思?”谢时玉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前方,身体也放松下来,“不好意思,我可能说话有些直接。”韩珉耸耸肩,“直接也挺好的,就是有点伤人,。”谢时玉顺着他的话开玩笑,“别这么脆弱啊,缝合很疼的。”这是个很轻松的玩笑,韩珉却没搭他的腔,目视前方,专心在开车这件事上,嘴角的笑也收敛了。谢时玉盯了他一会儿,也没趣地转过头。他知道自己是过于敏感,一个吻罢了,韩珉道了歉他还在不依不饶。但不一样,吻的感觉不一样,其他人不会是这种感觉,心脏荡开的一击,区别在吻的对象。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不愿意再糊里糊涂地陷入一种说不清的关系。c市不算特别大,夜晚道路畅通,两家又在一条直线上。没有多长时间,就到了谢时玉住的小区。韩珉帮他把车开入地下,倒车入库熄火后,韩珉跨出车门,将钥匙抛给他。钥匙越过车顶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谢时玉抬手接住,看到韩珉隔着车手插着兜站着对他说,“那我先走了?”“这么晚了,你打车回去吗?”“嗯。”韩珉点头,“你这里是市中心,应该很方便能叫到。”谢时玉看了下表,都快一点了,“你不介意的话,睡我这吧,我这有客房。”韩珉似是讶然地挑了下眉,故意说,“怎么这时候又不避嫌了?不怕我是坏人?”“我刚刚说话不好听,你别跟我计较,”谢时玉握着钥匙,肩膀下垂,表现的坦然,“大方一点吧,韩老师,你送我回来,我请你喝杯东西。”韩珉歪头看着他,顿了片刻,迈开长腿朝他走过来,“你挺有意思。”谢时玉领着他去电梯厅,“这样就有意思了,你也太容易被勾起兴趣了吧?”电梯的红色数字闪烁,锃亮的银灰轿壁,长条玻璃,映出一个单薄清瘦的身影。韩珉盯着反射出的影像,嘴角含笑,“是啊,我很好勾引的,你只要稍微主动一点。”电梯到了16楼,谢时玉走出来,指纹开锁后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拿了双拖鞋,“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可以随意一点,不用拘束。”韩珉在玄关换鞋。谢时玉率先走进客厅,开了灯,脱了外套挂在衣架,解开衬衣领口纽扣,他重重吐出口气,一下轻松许多。转身去酒柜那儿选酒,手指在一列造型先锋的酒瓶上划过,他睡前都需要酒精助眠,所以家中存了不少。扭头问韩珉,“红酒还是威士忌?”韩珉已经换好鞋走进来了,正在上下打量他家的装潢,闻言转过头,“威士忌加冰,谢谢。”谢时玉哦了声,拿了瓶酒出来,合上酒柜门,去厨房拿杯子和开酒器。韩珉则在客厅里漫无目的的走动,房屋的装修风格透着股医科生的理性规整,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切从简,高度功能性,几何线条修饰。韩珉进入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空旷,柜子都是半空的,好像去除了一半物品。联想到两人刚认识时谢时玉提到的分手,也许之前他的那段感情已经发展到同居关系了。一段认真的关系。韩珉的手指划过展示柜上陈列的书脊,他那时候觉得谢时玉看起来很悲伤,一时心软,做出了违背习惯的决定,冲动,但并不会后悔,他想自己很难忘记谢时玉高潮时失神的漂亮样子。需要一场癫狂的激情来忘记转身离去的旧情人。自己可以给他这场激情,却不能保证能让他忘掉旧情人。像谢时玉这样的人,温和、大方、理性、克制,有一种柔软的坚韧。那个旧情人会是怎样的不一般,可以让他念念不忘,打破规矩,甚至甘愿放逐自己?韩珉不可避免的好奇,甚至打心底里有些泛酸,考虑到自己在他这里被拒绝了两次。一而再的碰壁,堪称罕见。无论如何,为了别人而自我放逐,总是不合适的,最后难免后悔。他希望谢时玉已经过了这样不理性的阶段,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法眼看着谢时玉毁掉自己。当谢时玉拿着酒杯出来时,韩珉正半蹲着在看电视机柜下被一堆书压着的游戏手柄。“你也玩游戏?”谢时玉点头,“刚工作的时候买的,已经很久没玩了,太忙了,没什么时间。”把酒杯放在茶几上,然后自顾自端了一杯窝进沙发里,柔软的沙发坐垫包裹住疲惫的身躯,谢时玉舒适地发出一声喟叹。抱了个抱枕在怀里,双脚踩在沙发上,喝了一口酒,浓郁的果木香充盈在唇齿间,脚下软绵绵的,像踩进了一朵云里。谢时玉偏过头枕着靠背去看韩珉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不速之客,看了会儿又喝一口酒,眼神没有避讳,因为对着背影所以可以看得肆无忌惮。“你还养了龟?”“嗯。”谢时玉含糊地应了一声。“这是什么品种?怪可爱的。”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龟壳。“我在路上捡的,就是普通的草龟吧,我也不知道。”懒洋洋的回答,伴随着一声无法掩饰的哈欠,“我看它在窨井盖边上爬,担心它掉进去就捡回来了,没想到特别好养活,生命力顽强,我不会养小动物,养死过不少,就它还活着。”“救死扶伤的医生啊,怎么养不活自己的宠物?”韩珉从玻璃缸前直起身,转头却看到谢时玉已经窝在沙发里歪着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含含混混地冲他嗯了声就算回答。韩珉一下屏息,慢慢走过去,小声问,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睡着了?”没有回应。“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主人就这么睡着了,你不怕我是坏人吗?”这下彻底安静了,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韩珉挑了挑眉,谢时玉脸压着沙发靠背,只朝他露出一个侧脸,漆黑的头发散乱地盖着额头,脸颊莹白如玉,纤翘密实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修长的手指紧抓着一个靠垫,身体弯曲着,呈现出一种婴儿的睡姿,窝在沙发最里面的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