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凝跟着李成功和孟红岩到了彭英办公室的时候,他刚给一个病人写完药方。
几个人见面,难免寒暄了几句,陈凝知道彭英也挺忙的,就说:“老师,还是先去看看那位患者吧,正事要紧。”
彭英点了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罩,嘱咐陈凝戴好。结核病人的飞沫会传染,所以他们一定要戴口罩,也要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患者。
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呼吸科,呼吸科主任亲自等着他们,人一到,主任就笑着伸出手来,非要跟陈凝握一握。
放下陈凝的手之后,主任就笑着问彭英:“老彭,你们中医科现在后悔不?小陈本来是在咱院学习的,要留院也该留在咱们三院的,可人家反倒去了六院。”
这事彭英也别扭着呢,他倒是想把陈凝招过来,无奈领导不同意直接让她当大夫啊。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当众埋怨领导不如六院的给力吗?他再直率,也不会做出当众说领导坏话的事。
他们正说着话,许院长刚好来这边巡视情况,看到他们聚在一起,便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时陈凝也看到了许院长,忙点头跟他打招呼。
许院长一愣,立刻认出了眼前的姑娘是谁了。
别的人他可能会忘,这姑娘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这姑娘前脚离开三院,他侄子许士航也走了。是去了京市进修,学习肝胆科最先进的手术技术,什么时候回临川还不知道呢。
他点了点头,问呼吸科主任:“你们有事?是要会诊吗?”
呼吸科主任连忙说了那位患者的情况,许院长竟然说:“我也去看看吧。”
呼吸科主任略一迟疑,然后便同意了,给院长找出来口罩让他戴好,随后这一帮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快步经过走廊,又穿过一道隔离门,进了呼吸科隔离病区的一个病房。
这间门病房里只有一个患者,是男性,年近六十,除了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陪护。
那男人看到一伙大夫进来,连忙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些大夫。
呼吸科赵主任告诉他:“你父亲的病迁延日久,已经产生了耐药性。你们又拒绝手术,那我们这边就不太好办了。现在我们已经按你的意思,又请了中医来会诊,人都到了,先让他们看看你父亲的情况吧。”
那人打量了一番进来的大夫,也分不清谁是谁,因为这些人都戴着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病房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就点了下头,表示愿意配合。
彭英他们都已经看过患者的情况,但还是给他诊了诊脉。
陈凝在旁边打量着患者,见他果然身形消瘦,脸颊上的肉贴在皮上,瘦骨伶仃的肩膀露出来一部分,看上去一阵风都能把这人吹跑一样。
至于患者其他情况,彭英他们都已经做过详细的问诊,跟陈凝预料的也都差不多,她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就没再多问。给患者把过脉之后,又观察了一下他身体的情况,她就跟彭英等人走出了这间门病房。
赵主任跟家属说:“他们几位中医大夫需要商量下,等有结果了我们会来通知你。”
家属点头表示同意,陈凝等人便走出隔离病房区,他们去了赵主任的办公室,开窗通风之后,赵主任才问陈凝:“小陈大夫,你有什么看法?”
彭英也说:“你怎么想的?尽管说好了,就算说得不对也没什么。”
陈凝略一思考,这才说道:“患者午后潮热,身形消瘦,面红,舌光滑无苔。表面看上去,确实是明显的阴虚之像。但是刚才我在问诊记录上看到有写,患者有食少便溏的情况,这其实是脾阳受损了啊。所以我在想,用滋阴清热方法来治的话,可能会使他内里变得更加寒凉,从而加重他食少便溏的情况,脾阳受损也就更重了。”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患者之前确实有阴虚,但久病必损及阳,所以患者其实是阴阳两虚的情况。”
“如果一味滋阴,其实会伤到他的阳气,而他身体情况很差了,本来就有明显的阳气不足,再一伤阳,愈后恐怕会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彭英和李成功他们听得都很认真,彭英眉头紧锁着,其实在心里已经认可了陈凝的这个说法。
久病必损及阳,这句话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成功若有所思地问道:“小陈,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可行的方案?不如说来听听。”
孟红岩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凝,也想知道,这种严重的病,到底该从哪个角度去治。
陈凝见他们都在等着她说话,她就说:“思路是有的,对不对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我是想,患者病在肺,实际已损及脾阳,导致了食少便溏的状况。”
“凡是慢性病,长期性的疾病,在治疗时顾护脾胃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事情。我觉得现在应该给他开一些温补脾阳的药。脾属土,肺属金,咱们治肺病有培土生金之法,就是肺有病,可以考虑以补脾之法来治,这个正合培土生金的本意。”
“按我的想法,可以用补中益气汤来做基础方,加大剂生芪,再加生龙牡、山萸肉和乌梅,如此治疗一段时间门,我觉得他这个骨蒸潮热是可能退下去的。治到这个程度之后就可以换别的药方,重点在扶正上边。”
彭英听了她的话,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要说他的水平不如陈凝,倒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