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后,他以为昨晚的梦是自己发烧导致的,没当回事,照常上班,但此后夜夜梦境光顾,画面是连续的,有他枯燥的生活,有结婚宴客的场景,有龙城被大水围城的景象,还有他找了一条船划回家之后,发现在家坐月子的妻子和出生没几天的女儿没能躲过大水的惨烈,更不用说一屋子被泡烂了的古籍。
通过梦境他知道这场大水,是金佘两家斗法造成的。余家孙女偷了金家孙子的《酒经》,送给佘家孙子,才导致金家孙子玉石俱焚。
其实这里面也涉及到他,正是他两年后在图书馆无意中发现
了装《酒经》的盒子,用他向佘家换了他们抢来的金家珍本古籍,《酒经》的拼图也有他的一份贡献。
梦境虚幻,起初还半信半疑,当他按照梦境所示,真在图书馆里找到了《酒经》,他再不怀疑,把梦境看成老父亲的示警显灵。
他没上几年学,一味的苦读,书就是他的命,毁掉一屋子书,就等于杀了他无数回。想法偏执,他不再打算结婚,妻女不存在,他就没有牵挂。他也没为自己梦里的行为后悔,他甚至不恨造成他妻女惨死的金镰侃。
他恨余绮芳,也恨佘庆丰。
佘庆丰上学不在城里,余绮芳最好解决,想办法将她骗到僻静角落解决掉,但她命好,竟然活了下来。一次没得手,再次下手他需要好好策划。
当孔庙的事情被传出来,他心中立即焦急起来,没想到梦里的事情提前发生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余绮芳最后反水,佘庆丰没有得到东西。
但他却更叫焦虑了,只要这两个人还好好活着,哪怕《酒经》全归了金镰侃,也不能保证余绮芳不会被佘庆丰再次诱哄住,犯下大错,酿成毁城惨祸。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他不用亲自动手,用《酒经》诱惑佘庆丰,让他来处理余绮芳,然后他再将佘庆丰的暴行揭露,让他伏法,一命还一命,至此隐患全消。
第二天中午,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佘庆丰和孟佑堂面对面,孟佑堂依言亮出装《酒经》的乌木盒子。
佘庆丰看到过另两件盒子的实物,虽然不被允许上手去摸,但佘庆丰确信,这是真的。孟佑堂按照轨迹滑动机关点,并没有木头构件跳出来,说明孟佑堂确实对里面的内容不感兴趣,封胶并没有被解开。
屋内昏暗的光现将佘庆丰眼底的狂热掩藏住,有了这个盒子就能拿来跟金镰侃交换,将姿态放高,他甚至能让金镰侃付出血本。金佘两家之间,上天还是偏爱佘家。
好奇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这东西?从你过世的父亲那?”
孟佑堂轻哼,让你知道些也无妨,“运动一开始,文化馆第一个被破坏,书本被烧掉后,革委会就把这里作为关押坏分子的地方,金秉麟曾经在里面待过一段时间……
”
不用往下说,佘庆丰能够猜出,金秉麟当年并没有将所有盒子托人保管,而是将一个盒子藏在图书馆的某个隐蔽之处,被孟佑堂无意中寻到,对了图书馆二楼有个万字不断头的木屏风墙,这就对了。孔庙的事情传出,他联想到这东西的价值,所以拿出作为交换条件。
佘庆丰眼底蠢蠢欲动,不是没想过把东西当面抢走,但这里是孟佑堂的地盘,他既然敢当面亮出东西,一定有所准备,没见他今天把门都锁死了,勉强按住抢夺的。
孟佑堂将佘庆丰的反应看在眼底,心中嘲讽,佘家人跟这《酒经》就是狗和骨头的关系,本能地被它吸引,跟他想的一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看到实物,这事已经成了一半。
佘庆丰脑中理性回归,接着追问:“你怎么保证,将来事成,不会反悔,按约定将东西给我?”
收起手中的东西,放进仿皮革的黑色拎包里,孟佑堂抬头,没有回答佘庆丰的问题,而是确认,“这么说你答应了?”
佘庆丰没作声,只点点头。如果没有孔庙中绮芳的反水,以及幽水桥的棍棒加身,他怎么也不会想要去谋害一个人的性命,但有绮芳伤害他自尊在前,有最后一部《酒经》诱惑在后,佘庆丰动摇了。
他昨晚一夜没睡,打好了小算盘,他不会亲自动手,佘家有那么多废掉也不可惜的弃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对面的人像是钻到了他的脑袋里,立即猜出他的想法,听他语出讥讽,“别想着借力,我要你亲自动手,否则这东西你连边都摸不到。”
佘庆丰奇怪极了,“你为什么这么恨她?”
“这个你不必知道。”
佘庆丰昨晚想了好几个可能,两人之间年龄差了一轮,说是因爱生恨有些不太可能。现在想那么多没用,孟佑堂在等他一个答案。
某个人的性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这感觉真让人兴奋,安排周全,不会给他招来一点麻烦,他还是那个省大高材生,未来的学生会主席。嗜血的基因再次作用到佘家人身上,佘庆丰露出微笑,“如你所愿。”
孟佑堂终于露出真实笑意,“运动前开票号的周法天最近捡起了老本行,银行他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