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苒的声音就是那么的细那么的小那么的软,那么的淡然那么的轻,轻到好像在说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比如“你好啊”“你吃了什么”“你要不要喝水”……
就是这样的语气,说出的话却猛地在陈匡远的脸上狠抽了一鞭。
陈匡远的回过头,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僵得如钟锤,姚苒看着震惊与痛苦一点点的爬上他的面颊,侵蚀他的五官,夺走他的意识。
他像是没听清楚一般,嘶哑的盯着她重复问,“你说什么?”
姚苒看着他,“陈匡远,我怀过你的孩子,在离开你一个月之后发现的。”
“……”陈匡远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的发紧,紧得他快要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通过胸腔,痛苦的嘶出一句,“然后呢?”
很显然,她没留下ta,但他仍问了出来。
“你吐血进医院那次,我回去了。”姚苒垂眸,腹间通过回忆似乎传来一阵撕痛,扯着她的心肺,“在那时候没的。”
她深吸了口气,再度抬头,再怎么强忍她的眼眸也还是染上一层雾气,“我在另一个医院住了三天,回来了。”
“……”
陈匡远白着一张脸,紧抿着唇,就那么痛苦的盯着她看,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姚苒从离开后就再没回去过!哪怕他因为吐血而进医院,都没有她的半点影子半点消息,他想她肯定是恨惨了他,所以才会走得那么义无反顾,对他没有丝毫的眷念可言!
可现在,姚苒告诉他,她怀过他的孩子,她怀过他心心念念的那么久的孩子,她怀过他们共同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在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又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姚苒忍受了一切痛苦,在他生病住院的时候,她就在不远的另一个医院,独自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从身体到精神。
他对此,却全然不知!
陈匡远瞬间心
如刀刺,痛彻心髓,他抖着身子,僵着动作,朝她走了一步两步三步,第四步的时候他颓然顿住,明明夏日的天气,并不冷,他却觉得身体冻结成了冰。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不动了,轮到姚苒朝他走去,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陈匡远,你知道我失眠多久了吗?最多的时候,我整整三天没睡过觉,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困,我可以整晚对着时钟,看着它一秒一秒的走到天亮,我看心理医生,我吃助睡安神的药,我可以把一个月的量一个星期就吃完,可是我还是没办法睡一个好觉,你知道吗?”
她离他那么近,触手可及,只要一抬手,陈匡远就能紧紧的紧紧的将她死抱进自己怀里,但他此时,却僵得连手指都动不了,他看着她,神情痛苦到极致。
他带给她的痛苦与伤害,成为阻止他拥她入怀的最大隔阂。
屋里只剩下姚苒的时候,她转身又去拿了水杯,走到厨房去给自己倒水,她看似如常,却在拿起水壶的瞬间暴露,她拿着水壶的手,抖的如筛糠,倒的水,洒了一半在杯外。
又是睁眼到天亮的一晚。
早晨天才微亮,她从坐了一晚的沙发上起身,盖在膝盖上的薄毯滑落在地,她赤足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一阵烟气迎面而来,钻进她的鼻尖,呛得她微皱眉。
男人就蜷蹲在她家门口,身上衣服都是昨晚那身,脚边的烟头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烟灰散了一地,他眼底青色更浓,一夜之间,胡茬就冒了出来,青黑短短的,衬得他越发的颓倦狼狈。
他在这坐了一宿。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烟早被他一根接一根连着抽完了,他像是面壁痛定思痛了一夜,整个人罩满了痛苦煎熬。
“苒苒……”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哑掉,一句昵称破了他素日的矜贵形象,他仰头望她的瞬间,猩红不已的眼眶,忽的就流出泪来。
他不知道,他对她的伤害,这辈子还能不能弥补得过来,毕竟,他连弥补她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
姚苒蹲下来,一夜未阖眼的她眼睛干涸一片,她张嘴,说不出话,合上,沉默片刻,又重启唇,“痛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手,指
了指他的胸口。
陈匡远任由她轻轻戳着,连抬手握她手的勇气都没有,他应她,“痛。”
姚苒手停在他的胸口处,隔着衬衫,感受他情绪翻涌而带起的胸口起伏,她没眨眼,却跟他一样,眼泪咕噜一下自己就滑了出来,她咽了咽口水,“痛就对了,陈匡远,不能我自己一个人疼,这不公平,你也得一起疼才行。”
他被她的泪水灼得发痛,颤着手一把捏住她纤瘦的手腕,祈求似的开口,“苒苒,还能给我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