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更紧张了,忙不迭攥紧拳头,用生疏的挪威语问:“他还好吗?”
医生回了他一句话,他完全听不懂——他觉得自己的挪威语就像学了个废物,关键时刻帮不上一点儿忙。
但他等不及喊杨婧过来当翻译,只能拿起手机翻译软件,恳求医生再重复一遍他的话。
季南风看着屏幕上一行行显示出来的原文,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翻译,心脏都快要崩出嗓子眼儿了——
“手术已经完成,肿瘤没有办法完全切除,预后估计不会特别乐观,现在患者已经苏醒,一会儿要转去重症监护室进行观察治疗。”
这一行字完整显示出来的时候,季南风便感觉揪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手,骤地松开了——整个结果好坏参半,甚至坏消息居多,但现在季南风的唯一要求,就是此时此刻可以看着燕鸥被活着推出来就好了。
在他跟医生磕磕绊绊表达感谢时,骨碌碌的滚轮声传了出来。
季南风赶忙跑过去,去看这从自己身边离开了快24小时的人。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季南风又心疼得快要碎开了——
只是一个手术的工夫,季南风都觉得他肉眼可见地又瘦了。他的头上缠满了遮挡伤口的纱布,口鼻、腹腔也都插满了管子。
此时的他全身没有半点血色,就像是一具被抽干灵魂的死尸,枯槁得让人触目惊心。
还记得上次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燕鸥还可以和自己用眼神做简单的信息交流,那时候季南风觉得,这人虽然浑身插满了管子,但他一定很快就可以重新生龙活虎。
但这一回,季南风来到他的眼前,低头唤着他的名字,燕鸥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微微睁着眼睛,目光完全是一片涣散,对任何呼喊都没有反馈。
如果不是临到最后,他微微眨了下眼,季南风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醒来,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抱有这样的不安,季南风再次目睹燕鸥被送进重症监护室隔离治疗——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重症监护室的这一晚,季南风再一次失眠,这回连画都画不下去了,只剩下一个劲儿地胡思乱想。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好冰冷、冰冷到让他难以承受——上一次在国内,医生不会说他听不懂的语言,那时候还有杜小康陪他在手术室外折纸聊天,自己也没被折腾得也躺上了病床。
现在想来,那时候在icu门口等待的时间也没有多漫长,至少不会像这个夜晚一般,漫长得像是要等到宇宙毁灭,冰冷得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最让他不安的,是他心中那愈演愈烈的预感。从前的时候,他并没有这方面相关的实感,但此时此刻,他似乎能切身感受到,他和燕鸥之间的某种羁绊和联结,好像忽然变得极其微弱起来。
他看着监护室外的门——他这两天被太多的门拒之门外,那属于燕鸥的一扇,会不会也即将对自己关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