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还不及说什么,便听得戴甲兵士们传来一个声音:“不知道这是不是惠妃想等的呢?”
景阳宫众人皆愕然抬头,这个声音无比熟悉,戴甲兵士们呈扇形向两边散开,正好露出立于中间轿辇上的明黄色身影。
“皇阿玛!您果然回来了!”大公主倒是惊愕的人群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自然,朕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食言。”玄烨颇为从容地从轿辇上迈步下来,望着石阶上僵直如石像般的惠妃,开口道:“怎么,看见朕没有如你所想,死在那顶轿子里,很失望吧?”
“怎、怎么会……嫔妾哪里有这样的胆量……”惠妃惶惶地随着众人跪下,将头埋得极深。
“既然你不敢说,朕就替你说。”玄烨瞧着眼前这个平日慈眉善目的女人因极大的惊惧而花了的妆容,心情复杂。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羊皮卷纸,抖在了惠妃面前。
惠妃瞧见那纸上所写,猛然抬头。
“你勾结钮祜禄氏,利用其北直隶的屯兵夜闯紫禁城,意图发动宫变,却不知异动早就被胤禛发现,传信传了回来。”玄烨将把羊皮卷又收回袖中。
为防通信途中驿站被人买通,他早和胤禛约定,平时无事便罢,若有不可外传之秘事,便将做一明一暗两道信,明信如常用油封筒寄出,暗信则藏在每次寄来的罐头里。
这罐头,不光是为报平安,也是为传情报之用。
从前曾有不少朝臣觉得自己将胤禛放到了钮祜禄氏的势力范围中,是轻视他,给他找罪受,却不知这既是给胤禛的一份考验,更是深深扎进钮祜禄氏势力中的一根刺。
如今看来,胤禛交上了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
“而你,连那轿子里头放的也不过是一座木像都不知,当真以为朕死了。”玄烨冷声道。
“那皇上明知如此,为何还要将计就计?难道就只为了看嫔妾的笑话?”惠妃见全然被拆穿,也不再装得低眉顺眼,猛地抬起伸来注视着玄烨。
“自然不是。”玄烨道。“朕倒想看看,究竟还有谁胆敢谋逆篡位,觊觎皇储之位,如今看来,除了钮祜禄氏,其党羽也沉不住气浮出水面了,朕陪你们演这一出戏,倒也不亏。”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朕没想到的是,你行此举,倒将你的亲儿子推在局外,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糊涂了。”
听到谈及胤禔,惠妃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嘲笑的神色,“他?他蠢得很,不但不知上进,倒做尽了扯后腿的事!我这个做额娘的为他前途考虑,他反倒叫我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凭什么?我有那个力气,倒还不如扶持他弟弟的好。”
淑岚听闻,心中一惊,从前见惠妃宝贝她儿子像眼珠子似的,没想到到头来却要扶持胤禩上位。
但转念一想,说不定她与钮祜禄氏约定好的,便是让胤禩上位,毕竟年小的阿哥好控制,而胤禔不但年长,还有些军队中的经历,此时又是少年心性,一心忠于皇阿玛,未必会愿意登上这个抢来的位置。
但再想想,惠妃恐怕此时也只是假意顺从,若来日她真成了太后,未必不会将没有还手之力的小皇帝鸩杀,再送自己的亲生儿子登上更加平坦的皇帝之路。
只是如今看来,无论是惠妃是如何打算,都已经不重要了。
淑岚正想着,便听得玄烨又道:“胤禔,出来吧。”
批甲军士之间又闪出一条小道,胤禔失魂落魄地翻马而下,瞧着石阶上状似疯狂的额娘,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他方才遵皇阿玛的指令去延禧宫领了八弟胤禩过来,只知宫中有人趁皇上亲征发起宫变,如今业已平息,他还担心了一阵额娘的安慰,未曾想拨开人群却发现,额娘便是那个始作俑者。
“胤禔,谋反者伦律当处何等刑罚?”玄烨问。
胤禔梗着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玄烨又一次沉声问出这个问题后,才颤着声音答道:“谋反、谋大逆两罪,不分首从,同谋者,皆处以极刑……株连父子、祖孙及兄弟,男子年十六以上,斩立决,财物收官……皇阿玛,额娘虽有万死之罪,但求皇阿玛看在额娘养育了这几个孩子的份上,且留皇额娘一条命吧!”
“胤禔,方才的大清律是你自己背的,你该知道这其中的分量。”玄烨皱紧了眉头,看来惠妃对这个儿子的评价倒是正确,不但蠢,还颇为心软。
当下自己没有迁怒于他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敢为罪妇求情!
而胤禔只抱着玄烨的一条腿,久久不肯放开。
正当众人的眼睛都聚集在胤禔和玄烨身上时,方才乖乖站在胤禔身边不出声的胤禩忽然跑向了伏在地上的惠妃。
“八弟!”胤禔阻止不及,小胤禩已经像离弦的箭似的扎到了惠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