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的手疼,心更疼,眼眶渐渐就红了,可她仍没说话,也没动,用尽全力协助大夫,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妥当,陆徜亦被扶着躺下,她方抹抹眼,从床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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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狼藉,『药』童收拾满地染血的残布,大夫在旁边斟酌『药』方。曾氏这才和魏卓进来看陆徜。所幸这一箭未曾『射』中要害,箭上也没毒,陆徜『性』命无虞,眼下正沉沉昏睡。
知道陆徜没有危险后,曾氏才放下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魏卓便劝她休息,惊魂半日,曾氏精力早已不济,曾氏却不愿意,执意要留下照顾陆徜。
“阿娘,你有伤在身,身子又弱,万一若因此病倒,阿兄醒来如何心安?听魏叔的,你先去休息吧。阿兄这里有,会守着的。”明舒温声劝道。
在魏卓与明舒的夹攻下,曾氏总算妥协,被劝去休息。
“明舒,你别太担心,陆徜不会有事的。”宋清沼这才上前劝慰明舒。见她眼眸微红,他的心也隐约被扯疼,可她又不似曾氏那般柔弱,镇定自持叫他满腔柔情无从诉出。
明舒点头道:“今日多谢你了。幸亏有你,否则他……”
话没说完,她咽下惊心动魄的半句。宋清沼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正待再劝句,外头有人来请:“宋编修,殿帅有请。”
“你快去吧,别担心。”明舒知道这是魏卓要找宋清沼问遇袭之事,忙道。
宋清沼又看她两眼,轻叹一声告辞离去。
屋内便只剩她与陆徜二人。
七层烛台已经吹熄,只剩桌案上两盏羊皮灯,黯淡光线照出陆徜双眸紧闭的脸。明舒搬了凳子坐在床侧,一边拧着泡在温水中的帕子一边看他。
按她的个『性』,应该恨不得能跟在魏卓身边,听宋清沼细说事情经过,然后再查清歹人身份,但现在,也不知为何,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就想守在陆徜身边。
听宋清沼说,他折箭策马,从遇伏之地奔驰到家,又再从家里找到殿帅府来,满心都念着她。
若是从前,她大抵又要慨一番兄妹情深,但现在……
她倾身轻拭他脸颊与脖颈,又小心翼翼散去他头上髻,让他躺得更舒坦些。
此前数番都是陆徜照顾她的伤病,这回便换她守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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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何时亮的,陆徜的眼睁一道缝,便发现昏黄烛『色』被天光取代。这一夜,他并非全无觉,取箭时撕心之痛犹在眼前,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道:“阿兄莫怕,在……我在……”
那是明舒的声音。
想到明舒,昨日之事浮上心头,他立刻就想再确认她和曾氏的安危,只是一转头,就见明舒枕着手趴在自己枕边打瞌睡,她的另一只手,正被他握在掌中。
软软的,纤细的,带着暖意,温存如她这个人。
天光轻蒙她面容,纤长的睫,秀挺的鼻尖,莹泽的唇,都近到他触可及之处。
陆徜不想吵醒她,一动不动躺着侧头静静看她,怎知明舒却忽然惊醒,嘴里梦呓着“喂『药』,要喂『药』了”,『揉』着眼坐起——大夫交代过,隔个时辰就要喂『药』,她牢牢记着。
照顾人这件事,明舒真没做过,难免有手忙脚『乱』,不像陆徜应付自如,她只能强打着精神不睡,哪怕是假寐也会很快惊醒,就像现在。
“喂『药』……”明舒拍拍脑袋,她傻了,『药』才刚喂过没多久。
“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不期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明舒朦胧睡眼陡然大睁,睡意尽空。
“阿兄,你醒了?”她低头望去,正与陆徜目光相撞。
陆徜已经留意到她颈间那圈勒伤的淤青,他撑床欲起。明舒见势忙上前扶他慢慢坐起,夏日薄被随着他的坐起而滑至腰间,陆徜只顾盯着她的伤,并没察觉不妥,明舒却在他坐定后傻了眼。
昨夜疗伤剪去他衣物后,并没他再套新衣,故他眼下未着上衣,只左肩上缠着白『色』绷带,肩臂线条与扎实身线尽『露』,加上髻已散,柔软长发自然垂覆,拢着他伤后的苍白俊颜,无端叫人觉得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