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逐说,他想要把一个人从梦中带出来。
一个在做梦的人,知道了自己身处的其实是一个梦境后,该怎么从梦中醒来呢?
陆仁向前迈了一步,离天台的边缘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只消低头,便能轻易看清天台之下的景象。
寒风吹起了他的额发,陆仁觉得自己在想的事有些荒谬,他本身现在又无比清醒。
人或多或少都有从梦中惊醒的经历,梦中有一些情景几乎能让每个人从梦中醒来。
从高楼坠楼,被冰冷的海水淹没头顶,鬼怪在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张开血盆大口。
对死亡的恐惧总能让人瞬间脱离梦境。
教学楼边的几盏路灯让陆仁勉强能看到地面的景象。不久之前那里躺了两具尸体,有着一滩血泊,此时已然打扫干净了。
陆仁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陆仁环顾四周,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世界都是那么的真实。
正常情况下,一个正常人被别人告知你身处的世界其实是假的,那个正常人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是神经病。
但是说这话的是白逐。
他说的话听上去已经很荒唐了,更荒唐的是陆仁竟然觉得白逐说的是对的。陆仁知道如果自己拿这个问题去问其他人,一定会获得诸如“你有病吧”“这个世界当然是真的”一类的答案。绝大多数人都有一个统一的结论,他却相信了听上去就不可能的那一个。
不像正常人遇上了神经病,而是两个神经病相遇后的联谊。
人身处梦中总会把梦里的一切合理化,即便现实中它无比的不合理。
醒后的人们总是想不明白梦中的自己为什么会对梦里的设定深信不疑,在醒来之后,又能瞬间融入现实的设定。
陆仁又往天台下看。
也许他跳下去之后,就能像做梦的人一样,在惊醒的一瞬间回到现实之中,回忆起现实里的一切……
站在天台边缘身体好像都飘飘荡荡的,一阵风就能轻易把人从天台上吹落。
一双手突然间抱住了陆仁的腰,把陆仁强行从天台的边缘拽离。
陆仁
回过头去,他有些惊讶,但看到的确实是意料之中的一张脸。
白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完全掩饰不了眼里喷薄的怒火。陆仁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发抖,轻易就能想明白白逐是在为他站在天台边上的举动感到恐惧。
“呃,那个,”陆仁有些气弱地为自己辩解,“其实我只是在吹吹风想事情。”
白逐似乎压根没听进去,扑上去就咬住了陆仁的下唇,陆仁吃痛发出了轻微的嘶声。
陆仁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把头转回去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抱着他的人在发抖,在他的唇上又舔又咬。从没接过吻的人不得要领,爱情电影里面蜻蜓点水的轻吻和激烈的深吻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中,但轮到自己上阵时却压根没法重现。
白逐觉得陆仁刚刚就要在他的眼前从天台上坠落。
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样……要么是雪山里的小屋被大火烧成废墟,要么是离开了钥匙的活死人化为灰烬,要么是在轮回里煎熬的鬼魂走向无际的荒野,要么是一回头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然不见踪影。
每一次,每一次。
对再一次失去的恐惧让白逐几近失去了理智,全凭本能和陆仁接吻——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接吻,他有些凶狠地吸吮着陆仁的唇,用一种像是在标记对面的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
第一次接吻的人技术差得力气,他一不小心把陆仁的唇咬破了,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血的味道让白逐瞬间清醒过来。
白逐离开了一点,喘着气道:“对不起。”
被他亲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傻乎乎地给了人得寸进尺的机会:“我没关系……”
未尽的话语被堵在了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