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听了荀这番掏心掏肺的话,不免有些惭愧。
他确实没什么好顾忌的,单纯只是下意识不想卷入更多麻烦事而已。
曹冲理了理思绪,与荀说起心里的想法:“冲不是心志坚定之人,时常得陇便望蜀,有了好的,又会想要更好的。朝堂乃是天下第一名利场,冲怕自己当真身陷其中,恐会守不住本心。”
他从小看过太多争斗,一直想要成为与他们不同的人,所以哪怕有再多的诱惑摆在前面他都拒绝往前迈步。
人性这东西,哪里经得起试探?
他反正是不太相信自己,所以一直秉承着能不碰就不碰、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原则,尽量远离各种各样的诱惑。
荀早就知道曹冲心性不似寻常少年,听了他的这番考虑也没太意外。
荀说道:“你若有本事拿到更好的,那便是你应得的;若非你应得的,你再怎么想要都没用。你小小年纪何须为此烦恼担忧?”
曹冲安静地听着。
荀说道:“你既能当松柏,为何一心要当蔓草?莫非在你心中,陛下他们容不得你长成松柏,只希望你成为只能依附他们才能活下去的蔓草?”
曹冲噎住。
这种话,旁人是不敢说的。
他也不会和旁人讨论这些。
他确实是既想要好好维系父子兄弟之间的感情,又打心里觉得曹操和曹丕有可能对他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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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矛盾的心理他没法和任何人说起,只能独自闷在心里。
荀见曹冲不吭声,知道自己说中了曹冲的心思。他望着曹冲问道:“你当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去争取、永远仰仗父兄偏爱过活更能守住本心?既然你一无长处,二无才华,你又怎么能要求父兄始终偏爱于你?”
曹冲挺想说凭着自己脸皮厚,却也知道曹操他们不是说几句好话就心软的人。
他正色说道:“您教诲得是,是我没想明白。”
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是没有资格谈什么本心不本心的。
就像前世那样,哪怕他什么都不想要,仍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
可这一世比之前世又有许多不同:他有全心全意爱护自己的母亲、有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弟弟,还有马上要娶进门的妻子。
他想要护住她们并过得随心所欲、快活自在,就要拿出足够的能力来,不能只想着混日子!
他若当真活成个废物,又凭什么让曹操和曹丕对自己另眼相待,给予自己远超于其他兄弟的权利和自由?
就算他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能放纵肆意到拖大伙后腿!
曹冲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荀见曹冲面上有豁然之色,也就放下心来。
对曹冲这样的聪明人来说,许多事他心里其实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想去正视而已。
荀留曹冲吃了顿饭。
曹冲在老丈人家蹭吃蹭喝完,揉着肚皮溜溜达达地回了家。
结果他屁股都没坐热,又被曹丕寻了去,问他白天怎么惹怒了曹操。
曹冲知道肯定有不少人都打听到他做什么了,唉声叹气地与曹丕坦白了一通,最后还诉起苦来:“刚才我老丈人还骂了我半天,要不是荀家饭菜挺好吃,我早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