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偏头道:“见我?”
“不错,他要见你。”王义廷道,“你和他是有什么关系吗?”
宋问无辜而真诚道:“没有啊。”
她转念一想,呲牙道:“你们该不是又怀疑我吧?他该不是要迁怒于我吧?”
王义廷:“他不说,我们也不知道,自然只能胡乱猜测了。那些原本就对有偏见的,哪里能想到什么好的地方去?不然我为何急急来找你?”
宋问摸摸后脑,颇有些哭笑不得。
王义廷说:“不过他现在什么也没说,不像是要陷害你的样子。既然提出要和你聊聊,你千万记得要上心些。”
宋问哪能不上心?她都被坑怕了。
王义廷怕时间拖延久了,若对方真没怀什么好意,惹恼了要陷害宋问,催促着她赶紧动身。
宋问拖李洵照管一下茶楼,顺便看着林唯衍,便和王义廷动身出发。
王义廷的马车,直接去了那人的府邸。到门口,喊她下来。
一老仆守在门口,看着脸色很是悲痛,匆匆引她过去。
门外还有金吾卫站着,一妇人与一脸色阴沉的中年男子。
气氛沉闷,无人说话。见她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
宋问和他们寒暄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也没人和她说话。心中有些无语,还是推门进去。
房间里很是昏暗。窗户被关着,密不透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带上,然后往里走去。
床上那人听见动静,挣扎着爬了起来。看他动作很是费力,是真的身体虚弱。
他半靠在床边,抬头,看向宋问,扯起一个笑来,招呼道:“宋先生,还记得学生吗?”
宋问又走近一点,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他是先前在茶馆门口被推出来的那位学子。自己还请他喝了一杯茶。
只是,几日未见,憔悴的不成人形。真是大为变样。
宋问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本意,看他这样子,却很是痛惜。摇头道:“大好青年,为何轻生啊?”
学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神中微光闪动,轻声问道:“先生,我还有得救吗?”
宋问:“你现在不是已经得救了吗?”
学生道:“我是说,如果我活着,下半辈子,还有得救吗?”
宋问缓出一口气,走到他床边坐下,说道:“你只要忘了现在这个想法,你就有得救了。”
那学生见到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眼泪直接流了下来,脸上还在苦笑:“先生,像您这样的人,可能理解不了我。我已经很努力,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读不好书。我没有天分的。”
他抬起自己的手,因为脱力,有些颤抖。他说:“春寒秋暑,我没有一刻停下自己的手。习字,背书。别人只要念十遍,可我要念个百遍才能记住。您说努力是不会白费的。可有的人努力,就是白费的。”
他攥紧了自己的手心道:“我还是叫我父亲失望了。我叫他非常失望。”
学生抬起头道:“先生,您若真如外面说的那样神奇,您能救我吗?您能点化我吗?”
宋问很心痛。
她看见看一个将自己逼入绝路的青年。可是,这个社会根本没有给他第二条路的选择。
人人都在推着他走。时代也在推着他走。他不能停歇。
宋问:“你喜欢读书吗?”
他摇摇头。
“我也不喜欢读书的。我喜欢玩儿。”宋问偏头一看,发现他房里散落的全是书籍。除了书籍,别无旁物。
他似乎只和这些书籍过活。
宋问笑道:“你比我厉害多了,我都控制不了自己,总有三心二意的时候。你有这样的毅力,又坚持了这么久,其实不需要我的帮助。”
“可是我做不到啊。正路,邪道,我都走过了。我把自己走到了绝路。”学生低下头,看着被面,以及背面上自己的手:“我此生仕途已经无望。若是连您也帮不了我,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吗?”
“我希望天底下人人都有书可读,是因为我觉得,读了书,识了字,人可以过得更好,可以过得更方便。他们会开心。”宋问抬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说道:“可是,我并不认为,天底下的人读书,都应该是为了入仕。我并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