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蕙只觉得心里某处都炸了。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愤怒的点到底在哪里,只是觉得李秀娘这个事,比单纯的强占强夺,更令她愤怒。
强占强夺之事,简单明白,无非就是欲。
而李秀娘这事里,有一些她想不明白却无比愤怒的东西藏在里面。
她气得发抖,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秀娘道:“三个月了,我一直被胡三锁在房子里,到今日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被关起来,若不听话便殴打,若不顺从便殴打。男人的拳头钵一样大,在这拳头面前,什么辩才都没有用。
温蕙握了拳。
如果刚才便知道这些事,如果刚才手中有枪,她怕她或许已经忍不住出枪了。
她深深吸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办?”
温蕙当然知道,就凭她怀里揣的这一块霍决的令牌,就可以简单地解决这个事。可这个解决的方式令她觉得虚无,似乎浮于表面,无法触及实质。
李秀娘是一个不仅有学问,而且有头脑、有主意的女人,否则怎么能做状师。温蕙看着她的眼睛,便觉得她已经有了主意。
果然,李秀娘抿紧唇,目光里透出一股子倔强:“我要去济南府告状。”
温蕙道:“以民告官,要么滚钉板,要么杀威棒,你可受得住?”
“当然不能以民告官,必须避开。”李秀娘道,“我不告县令,我告胡三。”
“这桩婚事,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三不曾完备六礼,四是逼良就贱。”她目光炯炯,“按大周律,当判为无效,事女发还本家。”
温蕙听了李秀娘的话,心中生出了一种奇异的踏实感。比之用霍决的权势强压着县令和胡三放李秀娘自由,李秀娘的解决方式,有种扎实之感,没有那种浮于表面不触实质的虚无感。
温蕙只垂眸沉思了一息,便作出决定:“我送你去济南府!”
李秀娘却明显犹豫了。
“他们今日找不到我,明日恐怕还会盘查。”她道,“恩人今日救我,没齿难忘,只恩人也是女子……”
温蕙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她也说得自信,显是有把握。
李秀娘便不再推辞,只问:“敢问恩人名姓?”
温蕙道:“我夫家姓霍。”
李秀娘却问:“恩人自己呢?”
温蕙顿了顿:“我娘家姓温。”
“原来是温夫人。”李秀娘跪下,“请受我一拜。”
第二日,温蕙叫小二帮她租了马车来,让李秀娘坐在马车里。
她今日金环束发,换了件黑色的曳撒,虽不是蟒袍,也绣了金线。翻身上马,看了眼自己的枪,伸手将枪头的布罩取下。
李秀娘撩开车窗帘幔看了一眼,看到那大宛宝马浑身雪白,梅花亮银枪的枪尖闪烁,亦是惊讶。
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幸运遇上了贵人。
一马一车到了县城门口,果真有衙役站在守门的兵丁旁边盯着出城的人。
温蕙对马夫道:“跟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