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迎进来的年轻妇人穿着烟霞色瑞草榴花纹的广袖长衫,紫华蹙金的马面裙,端雅贵丽。
虽衣着首饰都华贵,但她没有穿蟒袍,也避开了寿星的红色,正堂中的老夫人们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一进来便被请了入座,宁老夫人与她寒暄几句。
这个霍夫人,出人意料地好相处。十分温和有礼,谈吐风仪也都顺耳顺眼。
大家都带笑接上话,你一句我一句,让场面不冷下来。
但尽管如此,霍夫人坐了片刻,还是略略表现出不太坐得住的样子。她袖子微微遮着面孔,赧然道:“我听说宁阁老家的园子也是京城一景……”
宁老夫人闻弦音知雅意,唤了个仆妇来给她,笑道:“我们这几个半入土的老骨头就不拘着夫人了,夫人随意逛逛,今日定要尽兴。”
霍夫人道:“老夫人气色红润,目光清亮,一看便是福泽绵远之相呢。”
大家都笑,觉得霍夫人很会说话,也好相处。
被指派的仆妇是个沉稳可靠的,知道温蕙身份特殊,打起精神引着她逛园子。
宁家的园子在京城也有名气,尤其其中的假山,堆叠造型得分外有灵气。
温蕙欣赏着,偶尔点头赞一句。
假山石林中也有旁的客人在观赏,三三两两地,认识的便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温蕙与她们擦身,若袖角碰上,便互相倾身行个礼,微笑过去。
她目光在假山中搜寻,忽然看到一个石青色比甲的妇人从假山石后探出身子,给她打了几个手势。
是监察院的手语,来之前霍决跟她说过的。
宁阁老这等人物家里,监察院送进去的人简直不要太多。而且都是真正术业有专精的梢子。
重臣大员的家里,都是这样。所以文臣极厌监察院,当然是有原因的。
只监察院是皇帝的眼睛,皇帝的耳朵,皇帝的刀。皇帝孤家寡人,身在禁中,若没有类似监察院这样的机构为他充当耳目,便要成了聋子瞎子,只能看到文臣让他看到的世界了。
温蕙颔首,往那梢子指引的方向行去,很快看到一座三间的暖阁,门窗槅扇都敞开了,里面坐的都是年轻的妇人。
温蕙眺望,道:“那边好热闹。”
仆妇打眼看去,便明了了——霍夫人虽然身份高,品秩高,终究她是个年轻的妇人,还是喜欢和同龄的女子在一起。
便笑道:“那间暖阁烧了地龙,正是用来赏石林景色的,夫人不妨去里面歇一歇。”
温蕙从善如流,由她引着过去了。
一进去,仆妇便为难了。因人多,能坐的地方都坐了人,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站着聊天赏景。
但总不能让霍都督夫人也站着。
正发愁,忽然一个丫鬟端着饮子洒到了一位客人裙子上。丫鬟立刻请罪,那客人颇不快,只也不好在人家寿宴上发作,由旁的丫鬟引着去收拾去了。
失手的丫鬟收拾了东西,端着托盘往外走,擦肩时给温蕙使了个眼色。
温蕙便朝那空出来的位置看去。
仆妇一看正好,引着她过去坐下,对旁边一个非常年轻的妇人道:“九姑娘,这位客人……”
宁菲菲刚安慰了那个湿了裙子的客人,才转头跟另一边的人说了两句话,便听到人唤她。转头,见到是祖母身边一个颇有体面的妈妈,顺着她的手看去。
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了一位丽人,容貌甚美,正抬起手打断了仆妇要说的话。
“你回去禀报吧,就说我在这里,十分自在的。”她道,“不必时时跟着我。”
霍夫人的身份要是说出来,屋子里旁的人怕是不太敢跟她说话的。仆妇十分知情识趣,便不说了,只说:“这位是我们家的九姑娘,翰林院的陆探花,便是我们九姑爷。”
宁菲菲会意,特意介绍她,便是让她帮忙招呼这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