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道:“你看,你对外面一无所知,米多少钱一石,肉多少钱一斤,一匹细绸比粗绸贵多少?自古无商不奸,你一开口,人家就晓得你是个肥羊了,三下两下就能把你的钱骗光。你还想去泉州?我看你连京城的大门走不出去。”
小安叉腰:“别胡思乱想了,就你们两个,在外面没人照看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呢。这么着,先按我嫂子的想法安置你们。”
温蕙道:“宅子、铺子,小安都选好了。一间铺子的租金,不会很富贵,但足够你们两个女子生活了。你们两个都是未嫁女,立不了女户,京城里先找一家正经民户挂靠。”
大周的女户属于畸零户,徭役全免,享受非常大的政策优惠,把控得十分严格。只有无夫无子的寡妇才能立女户,未嫁女立不得。
这里面的逻辑是,寡妇可以守节,故可以不嫁,单独立户。未嫁女却是得嫁,所以不给单独立户。
“待日后若要嫁人,再另说。”温蕙道。
蕉叶理所当然地道:“我不嫁人的。”
蕉叶的出身和所操职业都特殊,虽则其实连妓女都可以从良嫁人,但温蕙很明白她不想嫁人的想法。
只她看了看小梳子,道:“便你不嫁人,小梳子也得嫁人吧。她今年多大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小安道:“可不是。”
正是因为管事也看着小梳子觉得到年纪了,才想把她配人,小梳子才找了小安,才有了后面的事。
小梳子急道:“我也不嫁人,我还小呢。”
蕉叶大笑。
温蕙和小安莫名,不知道她笑什么。
“老妖精,还骗人。”蕉叶笑得不行,“快告诉人家你到底多大了。”
小梳子铁嘴铜牙:“我小呢!”
温蕙和小安闻言,都凝目向小梳子看去,发现……小梳子其实看不出年纪来。
她是一个骨架非常小的南方女子,你一看到她便觉得她“小”。但看面相,又会觉得她是一个面相生得有些老气的小姑娘。
蕉叶道:“你得有四十岁了吧?”
小梳子怒道:“胡说,我才三十三!”
小安恍若被雷劈。
“你?你三十三了?”他瞠目结舌。
蕉叶笑道:“她十二三岁时已经生得这副样子,我刚进院子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张嘴就管她叫‘大姨’,还挨了她一下子。”
小梳子这副模样就没太大变化,少女时候看起来老相,真正年纪大了,别人却都以为她只是个面相老气的少女。
“小梳子,是我们院子里手脚最麻利的疗伤丫头。”蕉叶说,“所以配给了我。”
手脚最麻利的疗伤丫头,配给了忍痛等级为甲等的蕉叶。
按着院子里的规矩,姑娘是姐姐,丫头是妹妹,姐妹相称。
小梳子看起来年纪小,实际上,她跟过好几个姑娘了。那些姑娘都是在她手上走了。到了京城霍府,如果蕉叶也走了,小梳子就打算跟着管事给她配的人,摆脱过去,踏实过日子了。
但人生峰回路转,谁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呢。
温蕙看着这两个姑娘许久,轻声道:“不嫁便不嫁吧。”
蕉叶和小梳子终于还是屈服于现实,接受了温蕙和小安对她们俩的安排。
她们的身份挂靠在一户正经的民户人家,从此便是良家。有一栋两进的宅院,得到一间铺面吃租金。
但她们两个异于常人,温蕙始终放心不下。
她想了想,给了她们一块监察院的铭牌:“如果有事,拿这个去找监察院求助。”
“我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因我自己也都是依仗着别人而活的。”她道,“只我家这个,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得势一天,便能护我一天,我便能护你们一天。人生谁知道以后有什么事呢,都过好当下便是了。”
蕉叶知道温蕙和她身份上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人,但她们偏能谈得来,大概就是因为想法类同。
她欣然接了,道:“是啊,把眼前活好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这个事温蕙自然会跟小安通气。
小安点头:“挺好,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