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早产,说是被东西妨克的,许是要搜查。”一说起搜查,云珠连忙起身,顾不上再听小红说话,忙点了蜡烛朝床脚摸去。
要说木床就是卫生死角多,进来才住了不过半月,这床底又是一层浮灰,干脆沾湿一条布巾子,一面为自己开出一条路,一面够身往床底下找。
可将床底翻捡一周,眼看着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云珠不由得心生恐惧,跌坐在床前,心道定是叫胡夫人取走了。
她一擦冷汗,起身在窗户缝处满院打量,见四下无人。脑子里开始勾画地图,此处穿过月洞门前往潇湘馆是极近的,朱砂在内院又是极其忌讳的东西,她想去问问胡夫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否则如何放心得下?
木门吱呀一声,云珠裙摆刚提起来,就听角门上的婆子大喝:“不许出门!都在屋好好儿呆着!”
这一惊喝,云珠汗毛倒竖,忙不迭将门拍上。心中苦笑,这下可好,万一胡夫人弄巧成拙,可真真是大难临头。
“你想去哪儿?”小红凑在墙上,闷闷地问她,穿墙而过的声音里透着不解。
眼下云珠既惊且急,一屁股坐在竹榻上,从空间里取出一壶梅子露压了好几口,咳嗽几声道:“想喝水,闷得很。”
两人闲话,东一句西一句的。
等到有婆子破门而入时,云珠忽地从榻上滑下来,因问:“嬷嬷,今儿这是怎么了?要寻什么?我们可帮得上忙?”
那嬷嬷一笑,正说道婆看了方位,要往东南方向搜寻脏污,你这处可有什么不对的没有?宝玉身边的丫头,又生得玉雪可爱,娇娇悄悄的拉着你说要给你帮忙,谁能不心软?
可下一秒,那嬷嬷侧身一见周瑞家的在门外,忽地咳嗽一声,冷声道:“莫要妨碍我们做事!一边儿呆着!”
一招手,身后的丫头鱼贯上前,云珠屋里但凡值钱的全放在空间之中,众人一顿翻捡,不过是些日常衣衫和两样首饰,寒酸得连银钱都没有多余的,只翻出了芳官那只粉色钱袋子,摊开来是可怜兮兮的一两银子。
那嬷嬷面带同情之色,谁也没料到这样体面的二等丫头,身家居然只有一两银。
开箱倒笼之下,连换洗的衣裳也不过三四套,还一半是厚的一半是薄的,因抄捡出大小不一的肚兜与形状怪异的内衣,还都是极好的绸缎布匹。
周瑞家的上前打量了,还当得了把柄,可又想着云珠是宝玉的丫头,遂请了几位婆子过来验视,问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专门织了藕荷色蕾丝花边来镶嵌过的内衣,正是下个月要送给晴雯的生辰礼,如今叫几个婆子依次传阅,云珠羞得脸色酡红,强笑道:“正是女子家的肚兜,咱们做女子的素日里跑前跑后,这没个缓冲,实在是磨人呢。”
说着,将内衣拿过来,在胸前比划几下,又将内衬拆开来叫众人看了,确定只是几层布料,除了形状怪异些,委实没什么错处。
周瑞家的心下安定,却不忘问道:“如何做这么多尺寸?”
“咱们做丫头的,身无长物,也只得借一双手,给姐姐们做几样贴心事了。”
云珠说的姐姐,自然就是贾母院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丫鬟。众人一见大丫鬟们都穿这样怪异的肚兜,有那心思灵巧又擅长针线的当场就记下了样式,内衣风潮就这么在本朝开始掀动起来。
后又翻拣了那些贵公子送来的锦盒,见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瓷器摆件布匹之类,这才风风火火的出门赶着去下一家。
云珠长叹一口气,自顾收拾满屋凌乱,先将芳官的钱袋子搁置回青石板下,又将衣衫叠放。守门的嬷嬷还是那样厉声不许出门,将探头的丫鬟们赶回屋子里去,只得捻起针线,借着烛火,将那拆开的内衣又细细缝回去。
都说祸不单行,大观园内丫鬟婆子们朝着东南方向地毯式搜寻,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东西来,几方人马互相较劲,唯恐对方掩盖真相,跟得死紧。
正查到潇湘馆门口,就听闻二奶奶新得的小子咽气了。
老太太听了禀报,正逢周瑞家的上前,用托盘端着一个洇湿得看不出字迹的红纸娃娃,嘴里还不忘说这是在沁芳桥边上发现的。
大观园背靠群山,山水相连,自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源源不断日夜长流,而那潇湘馆正在沁芳桥的上游,此言何意,众人心知肚明。
“不许!”老太太厉声大喝,眉眼之间尽显愤怒,转身死盯着王夫人,质问道:“你……你要对我的玉儿,做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贾母自觉浑身无力,脚步虚浮,鸳鸯一双眼睛挂在老太太身上,顿时心里如滚油煎过一般,上前搀扶,下一秒就惊呼:“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