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执意要嫁给许老头,最重要的是,她早就对当时如此英俊的他心生好感,再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好嫁,并且许老头看起来靠得住,嫁给他不说衣食无忧,但到底不会过苦日子。
后来她嫁过来,当了许广华的后娘,再加上旁人都以为这是她不知检点在成婚之前就生下的娃,在那些指指点点的异样眼神与议论声中,她的心态逐渐转变,将恨意投射在孩子身上。
周老太是要面子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许老头与冯惜珍年轻时的种种被人知道,那就像是她内心深处的噩梦,时时刻刻提醒她只是别人的替代品,是许老头无奈之下的选择。
回过神后,周老太的内心是慌乱的,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他们相认,那怎么办?
“娘,我不知道刚才又是哪里得罪你了。但我毕竟已经分家,如果你真的看我不顺眼,那大可以不来我这里。”许广华见冯惜珍已被嗒嗒带着进屋参观,便严肃地说道,“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但你如果不高兴,我可以躲着你,也请你不要再故意来找麻烦了。”
许广华平静地说完这番话,话语
之中的意思便是赶周老太走。
周老太的嘴角抽搐,脸色沉下来,难看得吓人。
“我劝你别和这些城里人走得太近,做人要知道什么叫本分!”周老太丢下这句话,拖着自己的跛脚,往外一步一步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许广华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无比冷淡。
他不是不失望的。
在农村,人家当娘的都是将儿子宠得跟宝一样,更何况他是家中的长子,理应不该被如此对待。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娘对他却是如此尖酸刻薄。
许广华过去从未想过逃离周老太,他按着村里人说的“孝道”二字对待她,宁愿自己多受一些委屈,只想息事宁人。
可没想到,老太太愈发过分了。
这一刻,许广华的心中突然一阵怅然。
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即便没有母爱的关怀,也能自我调节。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帮冯惜珍到处打听她儿子的下落,看着她焦急又不安的样子,再与周老太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对比,他忽然很羡慕。
羡慕冯惜珍的儿子,能得到母亲无条件的爱。
身后许广华的心情一落千丈,然而周老太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她若有所思地走回家,心中惦记着许广华与冯惜珍相认的可能性。
左思右想之下,她认为只要不让许老头与冯惜珍见面,那真相就永远不可能被人揭开。
于是一回到家,她便装作头疼脑热,周身不适。
许老头本来是要按往常一样吃了晚饭就要出去遛弯的,硬是被她留在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要不我去给你喊个赤脚大夫?”许老头问。
周老太慌张道:“让老三家的去喊!”
许广中找来赤脚大夫,人家检查个半天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见周老太还是躺在炕上“哎哟哎哟”喊个没完,便随意给开了些草药。
见许老头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三毛钱递给大夫,周老太的心就像是被柴刀剜着一般疼,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让一家子围在自己身旁。
好歹要等那冯惜珍离开村子再说!
折腾了许久,天都黑了,一家子人也歇了下来。
见老伴要去灭煤油灯,周老太从炕上坐起来,让他给自己拿面铜镜。
接过
铜镜,周老太盯着自己的脸看。
一双吊梢眼,眼珠子是浑浊的,眸光黯淡,半边脸颊因当年做月子时没养好,有些面瘫,此时微微塌陷,使得那颧骨更加分明。
年轻时,她的长相就不好,虽不至于歪鼻子斜眼,但与冯惜珍那大气又明朗的长相是完全没法比的。
周老太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也没心思打理自己的外表,后来嫁了人,又被婆婆磋磨,那面色一天比一天黄,脸也是一天比一天苍老。
她原本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否好看,可刚才见了冯惜珍,心中却一阵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