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蓉笑了笑,继续认真看起来。
夜里的风吹动着树梢,嗒嗒躺在床上,手脚摊开,睡得香甜。
许广华陪了付蓉一段时间,但想到明天一早要上工,便让她早
点休息,自己先躺下了。
付蓉点点头,捧着这小说,一页页看得极其认真。
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她灭了煤油灯,借着外头的光,将这本书翻阅到最后。
这是一个圆满的故事。
付蓉伸了个懒腰,虽上下眼皮快要打架,嘴角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她将书本合上,准备保存好,可忽然之间,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空白的纸张上。
那底下写着三个小字——惜珍赠。
这字迹娟秀,却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再看这名字,像是有学问的大户人家给孩子起的名一般。
这是谁呢?
付蓉有些不解,但还是合上书本。
她困了,趁还能睡一个小时,得先躺下歇一会儿。
……
付蓉只休息一会儿,便要带着许年去上学了。
好在她虽困倦,但想到那本书中传递给自己的力量,心情便极好,很是精神抖擞。
收拾完之后,付蓉带着许年去赶路,还没走几步,就碰上扛着锄头去上工的陈艳菊。
见陈艳菊直直地向她走来,付蓉便知道她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三婶婶。”许年喊了一声。
陈艳菊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见他不好意思地退开,便笑起来:“娃长大了,脑袋瓜子不让人摸啦。”
她笑了会儿,拉着付蓉走到一边去:“大嫂,昨天见到你就想问了,但人太多,没好意思开口。我也想学点知识和本领,你看,我能考大学不?”
陈艳菊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直爽的,但等真正说出自己的意图,耳朵根便“唰”一下红了。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付蓉:“你别笑话我啊,广中说坐在茅坑里想着大酒家,让我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但是我总觉得,既然大家都想着考大学,那里就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陈艳菊的脸很圆,皮肤也是黝黑的,但一双眼睛却是格外黑白分明,目光晶亮,仿佛对付蓉有着极深的信任。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付蓉有些怔愣。
本以为这三弟妹是天不怕地不怕,虎得很,却没想到,她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我知道,是我犯傻。”陈艳菊迟迟得不到回应,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我就是觉得广中
看不起我,所以想要证明给他看一回。不过我就是个干农活的,跟你们知青没法比,哪能考得上啥大学啊!”
“不是,我只是有点惊讶。”付蓉忙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到三十周岁,可以报名高考。只是高考需要有初中学历,你有初中毕业的文凭吗?”
陈艳菊懵了:“我就只念过一年小学,爹娘说没必要念书,倒不如下地多干点活……”
“那就没办法了。”付蓉为难地说。
陈艳菊的眸光黯了黯,但很快又露出乐观的笑容:“多大点事啊,没啥!我就是随便问一问,就我这样的,哪能去考大学……就算真考上了,我也抛不下两个儿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付蓉与她并不熟悉,但多少可以感觉到她语气中的怅然,便笑着说道:“考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有心学点东西,就去公社办的扫盲班吧,到时候学会认字了,还能看看书,看看报纸,积累下来的都是知识。”
陈艳菊一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她惊讶地抓着付蓉的手问东问西,仿佛终于有了盼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生产队大队长吹起哨子,她才一拍脑门子:“瞧我,把上工的事儿给忘了。你和年年也急着去赶路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这会儿再踏上去上工的路,陈艳菊的腰杆子挺直了,眼中也有光芒了。
这些日子,她对孙秀丽感到不屑,认为这人的心就跟针尖这么小,成天惦记着的也就是那一亩三分地的事,比不上付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