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城三面环山,唯独北边没有屏障,这也造成了每年入冬时,这座边塞大城总是非常地冷。
而如今北面平原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元人大军,足有将近五万人在扎营,夜里狂风chui来,军旗猎猎作响,战事仿佛一触即发。
长聘说:&ldo;我就不下去了,你们一旦入城,昌流君也会设法混进去接应,我回邺城一趟,你有什么信,可jiāo由我一并带回去。&rdo;
段岭想起费宏德正在邺城,便朝长聘说了,昌流君却道:&ldo;先生,你不可单独行动。&rdo;
&ldo;你带着我,进不了城。&rdo;长聘说,&ldo;留在这儿,与回邺城并没有区别,待在邺城反而更安全一点。&rdo;
郑彦也在邺城,段岭心想,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让长聘留在此处,藏身雁dàng山下,距离元军太近,反而容易被斥候发现。
昌流君还在犹豫,长聘又说:&ldo;相爷的要求,是把那个老人带回去,昌流君,你应当是知道轻重的。&rdo;
昌流君寻思良久,而后重重点头。
长聘说:&ldo;人一旦找着了,就带回江州来,一刻也不可耽搁。&rdo;
昌流君&ldo;嗯&rdo;了声,长聘又把段岭叫到一旁,极低声地在段岭耳畔吩咐道:&ldo;这人是个瞎子,今年八十三岁,无子女,姓钱,汉人,你千万得记清楚了。&rdo;
段岭满脸疑惑,实在想不起这是个什么人,难道是化名?但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长聘没让昌流君去找人,只有一个姓氏,怎么找?只能对着名册慢慢看。
&ldo;好的。&rdo;段岭按捺下好奇心,只要找到了人,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应当不难。
长聘:&ldo;还有什么问题?&rdo;
&ldo;请先生教我。&rdo;段岭说,&ldo;这么cha翅难飞的一座城池,要怎么名正言顺地混进去?&rdo;
长聘望向山下的军营,笑了起来,说:&ldo;自然是有办法的,你看见那座俘虏营了没有?&rdo;
一片黑暗里,段岭什么也看不见,长聘开始安排计划,片刻后与他们道别。段岭又与奔霄低声说话,让它跟着长聘回去,以奔霄的脾气,不轻易让骑,只能把缰绳系在长聘的马后头,让它尽量跟着跑。
漆黑的夜色之中,武独带着段岭,不断接近俘虏营。片刻后在营外下马,背着个包袱,探头探脑地朝里头看,走了过去。
&ldo;什么人!&rdo;元军马上发现了武独。武独两手乱摆,&ldo;啊啊&rdo;地叫了几声,段岭上前拉住他要走,元军却已围了过来。
段岭马上用党项话朝元人们解释,自己和爹是来做生意的,有话好好说。然而刚说了个开头,包袱便被抢了过去,又被搜身,紧接着被绳索捆了双手,押着进了俘虏营。
搜身之时,武独还警惕地看着碰段岭的元人,生怕段岭因长得漂亮,被元人扒衣服。
寻常的绑人绳索根本困不住武独,只要想动手,他随时能把绳索崩断。但幸好是晚上,看不清楚,在元兵眼中,只以为是抓住了两只肥羊。
西营内,什长盘问他们了几句,武独只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qg,段岭则用磕磕巴巴、词不达意的元语求饶,最后什长不耐烦了,挥手示意把人带下去。
接着,俘虏营的栅门被打开,段岭与武独被一脚踹了进去。
里面的俘虏们大多都睡着,听见声音也没有动静,偶尔有人抬头,看着他们。武独假装艰难地挪到角落里,靠着一侧木栅,让段岭倚在自己身上。
&ldo;睡会儿。&rdo;武独小声说,&ldo;等昌流君吧,手被绑得难受不?&rdo;
&ldo;成功了。&rdo;段岭凑到武独耳畔低声说,&ldo;不难受。&rdo;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俘虏们开始小声jiāo谈,全是男人,哀叹的哀叹,埋怨的埋怨。段岭便用辽语与他们jiāo谈,得知有好些是从落雁城里逃出来的。
别人问段岭与武独从哪儿来,武独一直不说话,段岭便说自己与父亲来落雁城做生意,刚一靠近,便被元军抓来了。
众人自然相信,段岭又注意到一个遍体鳞伤的辽国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ldo;他怎么了?&rdo;段岭问。
一名中年男人答道:&ldo;他生病了。&rdo;
&ldo;你叫什么名字?&rdo;段岭挪过去,蹭了蹭那男人。
对方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披头散发,身上穿着辽人的装束。段岭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朝周遭俘虏询问这人,却无人见过。
中年男人哀叹道:&ldo;死到临头,你就别费力气了。&rdo;
那中年男人姓审,名唤审冲,乃是落雁城中的官员,先是得到元人来攻的消息,拖家带口,想趁机逃出来,结果没想到在半路上正好碰上元人的军队,便被抓了起来。元人让他写信,叫城里头的人拿钱来赎,审冲哪里还有钱?只能一直被这么关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