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谁也没找到话题,谢守拙刚刚接触到外面的阳光的时候,脚步qg不自禁地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看着被白云层层掩映起来的天光,听着耳畔虽然稀薄,但是自由自在的人声,深深地吸了口气。
谢一扫了他一眼,把车门打开,对谢守拙点点头:&ldo;上车吧?&rdo;
谢守拙好像迟疑了一下,低低地问:&ldo;你的车?&rdo;他说话的声音仍然很小,像是个被nuè待过的孩子,怯怯的,不大敢抬头,不大敢和人眼神相对,伸手好像想要摸一摸黑色的车门,又小心翼翼地把变形的手指收了回去,在身上擦了两把。
&ldo;嗯,上来吧。&rdo;谢一直接开车从上海过来的,一路开了将近十个小时,有些疲惫。
谢守拙转过脸来看着这个已经没有半分小时候样子的儿子‐‐衣着熨帖考究,带着某种好像jg英人士的气息,举手投足间有种qiáng大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安排,言语不多,表qg平静……
他眼神闪了闪,默不作声地爬到了车子的后座上,有些拘谨地坐下来,无法形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qg……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心qg。
谢一发动了车子,平平稳稳地开了出去,谁也不言语。
很久很久,谢守拙才好像鼓起了什么勇气一样地开口问:&ldo;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rdo;
谢一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看不出那双深深的目光里潜藏着什么样的qg绪,只是这一眼,就把谢守拙扫得再一次不安起来,他低下头,双手再次拢在一起,手腕相互靠着,就像是那里还有一把手铐一样。
半晌,谢一才轻轻地应了一声:&ldo;嗯,还行。&rdo;
&ldo;……在市里?&rdo;
&ldo;在外地。&rdo;
谢守拙张张嘴,还想问什么,却又低下头,讷讷地不言语了。
谢一嘴角勾了勾,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是涌上了巨大的期盼的,期盼着这个男人能像普通的父母一样,闲散但是关心地多追问他几句,在外地是在哪里呀?做的什么工作呀?工作顺不顺利啊?有没有谈朋友有没有成家呀?一个人苦不苦,累不累……
他眯眯眼睛,专心开车,条条大路,他从未得到过那些他应得的。
宗教人士说,神从不附加给我们超出我们承受能力的考验,可是谢一心里那无比酸涩、酸涩得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腐蚀光的感受说,神对他的期望值太高了,对当年那个甚至未曾成年、长得竹竿一样,连话都不习惯大声说的男孩,期望值太高了。
他们这厢纠结,这时候,王家的动静不能说不小,贾桂芳的表qg狰狞得活像刚从聊斋里客串出来,目光充血,死死地盯着离家很久了没有回来过的王树民,还有儿子身边……那个带着几分妖气劲,眼珠一转,比女人还勾人的年轻男人。
男人眼力见儿不是白长的,一见这阵势,就趋利避害地往王树民身后缩,藏起半个身子,涂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的手指轻飘飘地搭在王树民手臂上,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这战斗力惊人的老太太。
王树民被他抓着的地方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不过还是一脸大义凛然状站在那,跟他老妈顶牛一样地对峙着。
贾桂芳伸出手来,指着王树民身后花花绿绿的男人,手指、声音乃至全身都在哆嗦:&ldo;你、你说,他是谁?你说他是谁?&rdo;
王树民的在军队多年打造出来的铁血本xg终于冒出了头,他一动不动,语气平稳地对贾桂芳说:&ldo;妈,我刚才说得很明白了,我喜欢男人。&rdo;
贾桂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眼睛瞪出眼眶去一样,看着对面这对&ldo;狗男男&rdo;的目光跟看阶级敌人似的,大有要扑上来抽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血的架势。王树民叹了口气,轻轻地说:&ldo;妈,你听我跟你说……&rdo;
贾桂芳缓缓地把手指调整了一下位置,指着门口说:&ldo;你给我滚。&rdo;
&ldo;妈……&rdo;
&ldo;滚!滚,都给我滚!你给我滚远远的!老娘不认识你!没你这个儿子!我打死你,打死你我自己上警察局自首给你偿命!&rdo;贾桂芳发起飙来,手里有什么就往王树民身上扔什么,沙发上的杂志,织了一半的毛衣,电视遥控器……最后还有烟灰缸。
前几样王树民把胳膊横在脑袋前遮着,最后这个山呼海啸地过来,他也傻了,下意识地就往旁边躲了开去,烟灰缸&ldo;嘭&rdo;一下砸在地上,王树民动作极小地撇撇嘴:&ldo;妈,你真要打死我呀?&rdo;
这时门开了,王大栓拄着拐走进来,一看见王树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乐了:&ldo;我儿子回来了。&rdo;他咧开大嘴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气氛的不大对头,有点困惑地看看贾桂芳又看看王树民,还有横尸在他脚底下的烟灰缸,抓抓头,&ldo;老太婆,你又发什么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