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郁郁不平的声音中,有一个领头者站了出来——这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他面目年轻,气势锋锐,有着独属于年少人的意气风发,他背负了许多人的悲戚与不公正的命运,代表他们向神明发声。
“——凭什么神明不容置喙,要主宰我们的命运?”站在审判台上,十九岁的少年郎对着遥遥在上的旧神宫质问:“神明。我是圣城十九街区的平民,我叫苏文青。比起你来说,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我必须要把我的声音传出去!如果你听到了我的话,就出来!我们不接受被规划好的命运!”
朝颜没想到他竟然敢遥遥对旧神宫发出质问。她摇了摇头:“许多事情,我们没办法解释明白。但神明大人做出的抉择,基本都是正确的,是文明的最优选。”
她无法解释千年计划的细则,只能说,神明是正确的。
“——神明规定如此?是神明规定了我们的麻木?”这位少年英雄振振有词,血泪交加,细数神明之罪:
“圣城十七街的老奶奶,就是因为参加了所谓的新生计划,死在了病床上,她临死前都没有等到她的儿子回家。”
“我的高中同学,明明很想成为一名艺术家,却因为她的祖辈曾经投靠过叠影,她就被迫只能做最普通的工作,差点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
“我的姨夫,是一位光荣的穿越者,他自己也恪守使命,为神明大人修复时间线。可谁能想到他穿越回来,就因为他身上沾染到的污染,他终身要被监视,一举一动都不自由,活得像一个犯人。哪怕他退役后想当一个天文学家,天文馆也被迫关闭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冷酷的神明苏明安。祂何以制定我们每个人的死亡命运?祂何以安排我们的一生!?”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他的同伴们高高抬着头,迎接着周围的聚光灯,像一群向命运宣战的英雄。
朝颜欲让他们闭嘴,神明却从旧神宫缓缓走了出来。
朝霞洒上神明的面容,露出那张格外年轻的样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衣,没有过于繁复的纹路,像一位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高中生。
一时间,神明与苏文青——他们仿佛站在交叠的光与影,兜兜转转的岁月,从尾游到了头。
……
从神灵与苏明安。
到神明与苏文青。
……
苏文青震惊地望着传说中的神明,他未曾想到神明的样貌这么年轻,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
神明的双眼青灰,甚至比这群审判台上的年轻人更憔悴几分。祂沉沉注视了苏文青一眼:“你要说什么?”
苏文青看了眼为他加油助威的同伴,深吸一口气,以演讲的姿态高喊道:“——神明。我知道世界上生活着一种美丽的鸟儿,它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钢铁中的森林。”
“我想告诉大家——即使森林已经不在,我们被迫麻木下去……我仍在想象,冬天不是永恒的,墙壁上的缝隙会被填满,园中鲜花会盛开——人们会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
“而神明——你将我们腐化为行尸走肉,让人们忘却了历史,让我们在圣城麻木地生活下去——你的属下做出那么多害人之事,你却像是没看到。”
“我正是为了我心中的正义……努力至今!我想,至少有一些人需要发声!我们要断绝这种被神明安排好的人生,杀死这种根深蒂固的命运!”
苏文青义正言辞地说着,却听到神明浅笑一声,笑声里有兜兜转转的悲哀。
祂的脸上,有着一种无法改变的疲惫,仿佛已经见过了这一幕。
……祂确实见过。
但那应当是地位调换,光影置换过的场面。那应当是……他站在阳光下,质问白发神灵的场面。
那该是……多么令人绝望而难以挽回的坠落。
当时的神灵露出了什么表情呢?
……好像也是,这样浅淡而悲哀的笑容。
原来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