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他适应了这个新身份。
他没有适应是,梅格吻。
梅格总是吻他。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温柔端庄,她会戏弄他,露出孩子气欢笑;她会撒娇,用小猫咪声音跟他讲话——他完全受不了她那种声音,每次听见都在颤栗;她还会生气,不是那种大发雷霆、乱砸瓷具、怒吼着踢踹他、逼他去跟死刑犯角斗生气,而是一言不发,合抱着胳膊,叫人心软生气。
午后,他终于弄明白她生气原因——他失忆后总是避开她亲吻,还拒绝跟她睡在一起。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她嘟起嘴,眼睛水汪汪,似乎已经漫上泪花。
要是他接触女人再多一些,就会知道这是女人最常用把戏,并不是真笃定他不爱她了。但显然,他接触女人少得可怜,一点也不了解女人心理。
他知道自己是个丑恶至极可怜虫,梅格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他女人。他分外珍视她,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她感到任何有可能感到痛苦。
“……我没有不爱你。”他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忘记了,给我点儿时间,我会想起来。”事实上,哪怕他永远想不起来,也会再次对她着迷。
她却扑哧一笑,凑过来,亲了一下他嘴唇,柔声说道:“这下我确定你是真忘记了,以前你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又被她吻了。他差点融化在她香喷喷吻里,恳求她不要离开(幸好没有说出口)。好一会儿,他才恢复理智,转移了话题:“以前我是什么样子?”
她说:“唔,控制欲强坏蛋。不许我做这儿做那儿,我吃什么做什么,甚至去哪儿,都必须由你决定。”
这不是他作风。
要是他有幸与梅格这样女人相爱,他会忠心十足地回应她爱情,亲吻她那双属于芭蕾舞演员白皙大脚,而不是像个冷漠军官一样监管她。
当然,如果她企图离开他话,他会做出比这具身体更残酷事情——比如,把他们爱巢改造成一座复杂迷宫,她不仅再也走不出去,做其他事情也会被他收入眼底;假如她还不死心,仍想逃离他,他会给她脚铐上沉重镣铐,或是用柔软却强韧羊肠线,编成一条特殊绳索,套在她脖子上,把她囚禁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间里。不过,他还是不会像个军官一样高高在上地控制她。他会一直祈求她原谅,直到她承诺永远不离开他为止。
他漫无目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颇无聊,跟十几年后自己较什么劲呢。
他当过一段时间剧作家,也看过弗洛伊德理论,知道人并不是一成不变,也许十几年后他就是梅格口中模样呢?
不想这些了。当务之急是,他晚上睡哪儿?
——
梅格感觉到了埃里克异样,但没有多想,毕竟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精通各种乐器,甚至在失去记忆情况下,不到半个小时就了解了能改变外貌面具原理。
他傍晚有一场钢琴演奏会,以赫斯特身份演出。她取出他长款燕尾服,在长桌上熨烫。家里有佣人,但她更喜欢亲手做这些事情。熨烫完毕后,她走到他面前,解开他晨衣纽扣,帮他穿上衬衫和燕尾服。
如果是以前埃里克,他会顺势扣住她腰,垂下头吻上她嘴唇,低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现在他虽然也环着她腰,却不敢用力。
他看着她双眼,就像一只宠物看着自己主人:“你会陪我演出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会陪我演出吗?”
“我会在台下看着你。”她想了想,说道,“不要紧张,你已经这样演出过很多次了……他们都是你忠实乐迷,非常仰慕你才华,不会……”
“那么,你会陪我上台吗?”他打断她,“我想要你陪着我。”
梅格轻拍了拍他后背,压下心中古怪感觉,点头答应道:“……好,我陪着你。”
演出非常完美。
所有异样都在埃里克碰到琴键那一瞬间消失了。他根本不是在弹琴,而是在用钢琴说话或诵诗。尽管梅格已经看过他弹奏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会被他反应速度和手指韧性震惊。
普通人弹奏钢琴,按下琴键前,会思索演奏快慢、轻重和节奏等,他却完全没有这种过程,琴键、踏板、演奏技巧,甚至于琴键本身重量,都变成了他向听众传递情感手段。这是他第二次演奏这首曲子,却没有看乐谱,一行也没有看,侧头一直盯着她,两只极灵巧、极修长手则继续在琴键上毫无停顿地大开大合地游走。
假如他不是埃里克,那谁是埃里克呢?
一曲完毕,他没有起身朝观众行礼,而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眼睛,询问道:“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