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文?”
“呸!”
……
吃席的地儿在城西德寿坊一个大户人家。隔得老远,就能瞧见他家门楣上挂满了白幡、白布、白灯笼,绸布扎成的“奠”字尤为显眼,几十张流水席面从院里一直摆到大街上。
黄尾等鬼早早占了张桌席,老远就招呼过来。
道士与大憨过去落座。
“生意……”
“别急,先吃着。”
李长安从善如流,抄起筷子,却皱紧了眉头。
桌上菜色与排场全然相反。
八盘菜,素多荤少,唯桌子中间拿银线镶祥云的白瓷盘子里摆着鸡鸭鱼三件套。蒸河鱼、酱烧鸡、白水鸭俱是色泽鲜亮、肥硕怡人,看得人直流口水。
那大憨最馋,看直了眼,同乡扭他大腿肉,小声说:“道长他们都没动筷子,你快把馋水收着些。”
他抬眼看,果然,李长安、黄尾、老货郎与秀才们,筷子都快翻出风声了,楞没动鸡鸭鱼一下。
可他实在馋得紧,心道:他们不愿吃,我也不能吃么?
恰好主人家出来分发酒水,讲起了场面话。
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引了过去,他忍耐不住,向那鱼尾巴探出筷子,没想,楞没戳动。
这时。主人家话也讲完,他心里一急,整条鱼扒进碗里,不管不顾,埋头死命一咬。
噶~
鱼比牙硬!
他顿时捂着腮帮直叫唤,那条鱼也直挺挺落在桌上,“空空”弹响。鱼身上偌大一个牙印,露出里头被汤水浸透的木色。
四面八方的目光全射过来,黄尾忙不迭起身,弯腰四下致歉。
李长安则憋着笑,把那鱼捡回盘子,翻面把牙印藏起来,小声道:
“你呀,还真是憨的!这叫‘看菜’。鱼,是木头雕的;鸡,是陶土捏的。只能看,不能吃。”
大憨闻言望向周边。
桌桌有鸡鸭鱼,桌桌没人动鸡鸭鱼,桌桌有人指着他嗤笑,桌桌在笑他是乡巴佬!
他是又痛又羞又恼,闷闷道:“不能吃,摆上桌子作甚?”
“为了面子。”
“人人都知是假的,还有个什么面子?”
黄尾给他夹了块豆腐,虽不是肉,但也吸饱了油脂。
意味深长:
“若假的就不是面子,那咱们的生意又从何而来呢?”
……
吃了席,就该扶棺下葬。
众鬼混进了出殡的队伍。
李长安身板俊,得了队伍前头拿长幡的活计;黄尾灵醒,披麻戴孝混进孝子贤孙里头哭丧,整个队伍百十人,就他嚎得最情真意切。
就这么,一路敲打,一路鼓吹,一路哭嚎,一路撒纸钱,穿过街市,出了城门,到了西郊临湖的一处山岙上。
此地风光开阔,绿树成荫。
道士一眼断定是埋人的风水宝地,倒不是他懂什么堪舆之术,实在是沿途奢华的坟墓所见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