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没有多劝,继续往里走。
到了正堂,堂里一片垃圾,到处堆满了熄灭的香烛,散落着大量折损的罗盘、木剑、令牌、手鼓、念珠之类驱邪法器,几张缺胳膊断腿儿的法桌歪歪斜斜叠成小山,上头挂着些破法冠、烂袈裟,挨近了,还闻着一股子粪臭。
可以看出,阮家先前对所谓“宅神”的态度,决不似如今的阮延庭口中那般平和。
而到了这里,被李长安斥退的“宅神”们又恢复了气焰,污言秽语又冒了出来,同时门窗无风开阖,瓦片在屋顶簌簌抖动。
好似宅子变成了活物,张牙舞爪,恐吓着两个贸然闯入的凡人。
怪不得称为“宅神”。
然而,李长安打听过了,这栋宅子修成不到百年,哪里能成精怪?多半是什么脏东西潜藏在其中作祟。只不过它们的凭依隐匿之术相当高明,李长安如今没了鼻子,使不出冲龙玉,单一双鬼眼也难把它们揪出来。
道士没去搭理屋中怪相,让阮十七领着继续四处检查。
先是去老太公的书房,后又到小厮被拉进床底的厢房,期间“宅神”们作祟越演越烈,不止于恐吓、羞辱,干脆动起“手”来。
时而瓦片劈头砸下。
时而门窗在人经过时,突兀弹来。
但都被李长安眼疾手快一一化解。
最后到了厨房。
这里尤为惨烈,到处都是垃圾,弥漫着一股子怪臭,好像被几十号流浪汉当成了厨房兼厕所兼垃圾场。
亏得李长安丢了肉身,鼻子也不灵了,否则他是一步也不肯踏进去的。
全靠着职业素养,李长安忍住恶心在里头检查了一圈,意外发现连着厨房的一个地窖出乎意料的干净。
问阮十七,这里原来是酒窑。
下去一看,里面堆满了空酒坛,但窑中的残留的酒味儿却很少。
道士啧啧摇头,转身回到厨房,找到灶台附近之前被忽略的几个空陶罐,拿起来嗅了遍气味儿,全是花雕、黄酒之类,是厨子为烧菜预备的。而今,也同酒窑的酒坛一般,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身边的阮十七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跟着李长安转悠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李长安在找什么,如今终于见着道士脸上露出若有所得的神色,正开口:
“法师……”
砰!
一声巨响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忙慌看去,却是房门被猛地摔进门框,又是“宅神”的恶作剧!
“腌臜鬼驴球!”
阮十七第一次骂出了声,愤愤扭头,却没发现,房梁上原本用绳子挂着一支火腿,方才摔门的一下将绳子一头震松,那只大火腿于是呼啸着甩了下来。
当他察觉脑后生出恶风,已然来不及躲闪了。
千钧一发之间。
李长安迅疾出手,拽住他胳膊,往旁一拉,火腿于是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最终砸在墙上,留下一个小坑。
阮十七呆呆伫立,不由摸着后脑,久久不曾回神。
直到李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该回去了。”
…………
刚出了阮家大门。
那阮延庭就急吼吼冒了出来,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他一把抓住李长安的衣袖。
“法师可已降服了那宅神?我等今晚能搬回家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