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李郁萧没说结论,只瞅阶下司直一眼,这一言蕴含深意:你要死啊?那你说最不是贤臣的是谁啊?
这时,说不清,殿中未知是哪儿,不知是哪道帘子帐子后头,隐隐有淡淡两声笑意传出来,陛下看样子是不耐烦再多言,挥挥手:“这奏表朕先收着,你去吧。”
?这怎么去,连句常侍大人不好的话都没落着,怎么交差?司直一时踌躇,脚下错慢一瞬。
却谁叫他这时候打迟,陛下忽然一脸兴致:“听闻爱卿膝下有一子,年方十六,很是聪明伶俐,既然你看不上朕已有的近臣,那不如送令郎进宫?朕也看看你言中的‘贤臣’是什么样儿。”
司直望之似木鸡:“陛下,犬子陋质,这、这……”
“这什么?”李郁萧问,“朕选贤与能,举直错枉,贤臣不矜不伐,中正无瑕,这君臣相得之道不是爱卿说的么?难道是你家小郎不够中正无瑕?”
这话真是掰扯不清,那岂非家教不好家风不清?司直愣一瞬,干脆撇下不题,直接跪下叩首:“陛下即便不顾臣一人之言,也该顾念朝中上下臣子的忠心!”
意思还是拿署名的那一遛的朝臣说事,行,李郁萧已经起身:“既然在栖兰殿说话,朕与你实言,你说穆常侍不好,朕也正有意选几个好的,既然你说臣子当中有格外忠心的,那便从他们族中的子弟选吧。”
“这事就交给爱卿,速速接旨。”陛下降旨,没降完已经从帐子后头消失不见,司直反驳也没人可反驳,一人儿呆立殿中,脑袋上那么大一个,锅。
帐子后头穆庭霜教李郁萧往外看:“他跟着我父十几载,从没有脸上如此丧气的时候。”
“嗯哼,”李郁萧执他手,“那是,往后再有人说你的不是,朕就伸手管他们要儿子。那帮子帮着你爹署名的人,舍得出去一个名字,朕不信还舍得出亲儿子。”
穆庭霜陪着往后头走:“倘若真有舍得出来的呢?”
李郁萧眉开眼笑捏他手指:“你这是吃的哪门子虚空的醋?是不是方才朕说喜欢孙澄的琴戳着你肺管子了?”穆庭霜说那不能,臣已经“奢僭放纵”、“变乱阴阳”,万万不能再添一项善妒。
嘴里说的一本正经,只把眼睛飘着往李郁萧面上转。
这谁能把持,四周一看,帷幔依依,宫人内侍皆不可见,李郁萧推着在殿中立柱底下亲住,攞催按到柱上,穆庭霜任他按,纵将舌头往他嘴里递。
两个人交缠一刻,各自吐气,穆庭霜又道,问正经的,倘若有人就是这么舍得把儿子送进来给陛下享用,如何?
如何,李郁萧知道他问的到底是什么,只嗦住眼前一副口条狠命一咬,松开又道:“如果真敢送进来,也行,只寻高安世的例便了。被自己老爹送进来伺候人,这在你们这些个世家眼里是什么奇耻大辱,谁要受谁就得记恨家里。”
“霜啊,”李郁萧亲着人念叨,“这耻辱我知道,肯为我承受这耻辱的天下只有你,张嘴。”
穆庭霜没有迟疑,顺从张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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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席弄者则奢僭放纵……”司直的进谏参考《资治通鉴》元寿元年(时丞相王嘉参董贤的奏表)、《汉书·张汤传》
汉代皇帝不查不知道,25个刘姓皇帝10个有男宠,很大一部分还是姑表弟和姨表弟来的,目瞪口呆,还给最宠爱的男宠娶自己皇后的侄女(?这啥既是表弟又是侄女婿?就我们写的,还是太保守了
第145章不羡封侯羡太平·三
晋封太平侯的诏书不日发往朝中,也是李郁萧放出风声说鸣鹢亭侯要加兴平侯,穆涵不爱看陛下的面子,却总要看岳丈大人的面子,因此使人上两道奏表就住下,这次加封总体还算顺遂。
其实真正心里没隔阂的亲厚一家人,这面子也不必给,这道理李郁萧看得透,还挺美滋滋。
敕封太平侯这日,穆庭霜端正穿着朝服谢恩,君臣两个到承明殿走过场,秋服白,穆庭霜一身雪白朝服戴高山冠,露出棱角锋利的额角鬓脸,又眉眼儿好比工笔画,在阶下三叩九拜口称万岁,激动得李郁萧,天呢,好容易克制,没真的践行关于承明殿有一回好没廉耻的梦,只平平说爱卿请起。
爱卿起来,别的晋封各回各家,自己该去拜祖祠的就去拜,昭告祖宗天地么,信佛的再去拜佛,信道的就去奉道,这头太平侯呢,那肯定是陛下陪着去。
穆庭霜因道:“陛下如今不必乔担虚名,尽可随心意烧香晋佛,臣陪圣驾往天王寺去罢?”
两人迳到殿外阶上,李郁萧望一眼宫中漫漫的秋光,却道:“不行,还要去道观。朕是天子,天子行止如一臣子心里才安定,昨日还信道今日就拜佛?没有这样的道理。”
又说:“且看着四境各处寺庙兴起,原本天师道修士就有怨言,朕再偏三向四,恐怕要生乱。”
又不想去看玄清,这孩子纯是只有一张脸和一笔字能看,但是陛下如今只想看一张脸,怎么整?想一想,李郁萧吩咐:“宣辇令,朕和太平侯要去龙泉观。”
“诺,”黄药子唱道,“宣羽林辇令,摆驾龙泉观。”
到黑木车上启行,穆庭霜向李郁萧道:“如今太后向着释教,陛下的确应该一如既往看重道学。慎终如始,始终如一,陛下长进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