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
“臣有异议,倘若作壁上观,砂织之乱当做何解?”
“砂织翁提老儿教子无方,可见待臣民也好不到哪去,不如改立新王。”
“那个元秩……”
“偶有砂织商贾往来,听闻元秩其人也并非暴虐之辈,他……”
御座上李郁萧听着,朝臣们说话,每个人肚子里揣着一把子的经史子集,从没有一句是白说的话,每一句落地都要听响,每一句都有的放矢:乌屠斜不义,翁提其益无方,相反元秩在砂织人当中并无恶名,再加上乌屠斜偷钱偷粮,如此一来大晏该助谁不该助谁,一目了然。
力不可当而势犹可消,而夺势之法,则在攻心。穆涵一定要发兵,行,发兵啊,但是不是支持乌屠斜啊,您之前和乌屠斜可是打得火热,李郁萧眼角装一捧穆庭霜面上清冷的雪,心底一叹,好一招釜底抽薪。
此刻却不是他叹息的时候,殿中的争论忽然被两个字打断,是穆涵穆相说的两个字,他说:“罢了。”
轻轻两个字便使得殿中安静下来,穆涵转向上首,居然带着笑模样,问李郁萧:“陛下待如何?”
不是问荆睢,太尉待如何,也不是问穆庭霜,好儿子你待如何,而是直面李郁萧:陛下待如何。
殿中谭诩等人面上不约而同变色,李郁萧心中也是一紧。
多少年了?
少说有十年,自从武皇帝西去,年仅八岁的少帝李郁萧登基,宣义侯掌相印,如今振武这年号排到第十一,十一年日暮途远,十一年倒行逆施,陛下说的话什么时候出过建章,旨意从来是丞相府往建章宫发过去补天子印,从没有掉个儿建章宫往丞相府发旨的时候。
如今穆相却问陛下,待如何。
他终于问陛下一句待如何,还是外务这样的大事,绝不是咱们穆相低头或是臣服,而是他眼睛终于把建章宫瞧着,把陛下瞧着,终于当一回事。
自然,殿中自有忠臣不愿见其成,穆涵今日问这话多半只是试探,脑子清楚的少帝党人恨不得陛下得一得老君真传,只把建章宫作景室山,原地隐身化形。
一直没言语的汝文弼高声道:“丞相此言有谬,陛下却待如何?应问砂织贼子待如何,来我朝中享上宾礼待,更得丞相青眼,求援得援,允诺助其平叛,赁借钱粮,无有不允,却为何反过来将赁借说成赏赐,岂非存着有借无还的心思?”
谭诩则是一副劝谏架势,冲李郁萧道:“陛下万勿优柔,万不可替这等不仁不义之人遮掩腌臜行径。”
嗯?这话听着,莫名其妙,李郁萧心说朕也没要替乌屠斜遮掩啊。
随即他反应过来,谭师嘴上说“万不可”实则意思恐怕是“可”,穆涵问李郁萧待如何,谭师这是给他提供一个思路,“优柔”的思路,装纯就完事了,替乌屠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之前在朝中乌屠斜父子小可怜的形象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