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句话?,却胜过世间的千言万语。
江吟很清楚,除非陈梓放弃高官厚禄,主动?交回兵权,她的心愿才会成真。但是,她绝不会干涉陈梓的选择。即使这有可能导致他们再度分离,终生不见。
陈梓沉吟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江吟的手心慢慢写道?。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完整地回应了江吟的期许。
他不在乎什么流芳百世,更不在意所谓的功名利禄。历代皇帝至死追求的兵权,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握着虎符的人,为国为民?,却不为自己。他还是自私了,终究是为自己考虑了一回。
“陈氏族人到我这一辈,只剩下我一人。他们都被我埋在地下,成了一捧带不走的黄土。”陈梓语带悲怆,“从那时起,我就没有家人了。白虎军的传说到我手里,是时候结束了。此?战过后,若赢,我便遣散白虎军,送年老的将士们回乡;若输,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无非是战死。”
月光静静地流淌,照着碗里清冽的水酒。陈梓擦了擦眼睛,紧紧抱住了扑过来的江吟。他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于是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碎了按进?自己的骨头里。
“我爱你?,你?要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你?要看遍天?下许许多多的风景,过得逍遥自在,称心如?意。”
陈梓闭着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不偏不倚地掉在江吟发间的白玉钗上。
第51章
次日清晨,狼烟四起,边塞特有的马蹄声,号角声,兵戈相击声响成一片,训练有素的士兵跃上马背,追着?令旗的方向冲散人群,汇成严密的方阵。城楼上人头攒动,战鼓敲响,长刀出鞘,枪尖淬火。
不远处黑云即将压到城下?,狂风大作,地面隆隆震动,北狄铁骑自?旷野中神出鬼没,迎着?天边的第一缕霞光发起进攻。
北狄的第一波攻城战开始了。
“都守住了。”陈梓拉开弯弓,专心盯着?地面上黑压压席卷而来的北狄军队,对身后的弩手厉声喝道:“放箭!”
顷刻间?万箭齐发?,如雨点般砸向移动的方阵。那箭头的材质是淬炼过的精铁,能在一瞬间?穿透敌人的心脏。
城墙下?,第一批抵达的北狄军不畏生死?地冲上前,被密集的箭雨射退,紧接着?第二批又不知?疲倦地向上爬,依旧被齐发?的弩箭射下?。第三批则踩着?前两批堆叠起来的尸体,不屈不挠地抠住了砖缝,手脚并用?地悬在半空。
陈梓额头冒了冷汗,他扔下?空荡荡的箭筒,声音近乎嘶哑了。
“不能让他们?越过墙头。”
“可是没有?箭了。”旁边的副将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梓一脚踹下?了某个率先触到城墙顶端的敌方士卒,“拿命守着?,只?要有?一个敌人翻过来,我们?就死?定了。”
他探出身向下?望,只?见越来越多的北狄士卒聚集在城下?,扛着?梯子争先恐后地爬上来,还有?一部分躲在城墙的遮蔽下?,拼命挖掘着?地基,试图损坏本就不太结实的城墙。
陈梓默默地看了副将一眼?,对方羞愧地低下?了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是不是叮嘱过你,雨停之后加紧修缮城墙。罢了,说这些也没用?,你还是将功补过吧。”
他拍了拍手,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才举起令旗,神情自?若地吩咐道:“各位冷静,虽说我们?是守的一方,但也不必过分惊慌,大家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镇定的语气?,无疑安抚了士兵焦躁的情绪,使他们?平静下?来,箭不够了就用?石头投击攀爬的敌人,或是举起长矛刺穿那些越过城墙的敌军胸膛。
陈梓取了一杆长枪,枪头缀着?飘扬的红缨。他立在最前面,宛如嗜血的修罗,背后是锦绣山河,万里江山。
后方的营帐里,躺着?一堆等待诊治的伤兵,有?的只?受了轻伤,略微包扎就可以重回战场,有?的却回天乏术,伤重不治。江吟和楚空青只?能尽力让濒死?者好受些,没有?痛苦地离世。
“你为什么不去帮陈梓?”楚空青跪在地上,以金针止住了伤者的血,没好气?地质问打杂的谢思秋。
“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是想叫我送死?啊?”谢思秋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见送来的伤兵数量不断增多,江吟原本淡定的面庞上也不由得显露出着?急,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渐渐付出水面,攫取了她的心神。
是先救轻伤者还是重伤者?
医者仁心,当?然是以性命为先,先救垂危者;可是,对于医治过后,仅需休息片刻就能够继续作战的轻伤者来说,救他们?的回报明显更大,对战争的局势也更有?利。何况现?在处于下?风的是白虎军。
但是——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如果这样做的话,岂不是视人命如草芥,视士卒如兵器?
“情况很糟糕,你们?都停下?。”江吟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两人的争论。
楚空青凤眼?一扫,就看出了江吟的顾虑,当?即表态道:“江吟,你决定吧,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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