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原本是想怀疑这些年过半百的副将,但面?对着那一张张布满皱纹的脸庞,投敌叛国这四个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何况,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甚至主张拔剑自尽,以死证清白。
陈梓拦下几个意图自刎的属下,自嘲地笑了笑。倘若江吟在的话?,一定能看出端倪。
他只是稍稍想起了她一下,就?立刻觉得痛到了骨子里去?。如今陈桐死了,冤有头债有主,林家也不?必纠缠他了。
算算日子,江吟该和太子成婚了。那封从京城遥遥寄来的喜帖被陈梓一气之下撕得粉碎,后来又花了大精力一点一点地拼上了,压在砚台下,弄得平平整整的。
他不?知道江远客的死讯掀起了满城风雨,也不?知道江吟的婚约暂且推迟了。陈梓唯一知道的是,北狄的大军即将抵达关外,而他作为陈家仅剩下的后辈,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连坟墓都为自己准备好了。
周围人见他在埋完父母亲后继续挖坟,不?禁感到奇怪。但陈梓却并不?关心,他一心一意地挖了坑,做了坟,有事没事都去?转一圈。
譬如今日。
临战前?,陈梓去?了一趟父母的坟头,在坟前?长跪不?起。那几座小小的坟冢里躺着他的父母兄长,包括即将到来的他自己。
陈桐一贯有先见之明,给他留了一封信。
陈梓吾儿:
此信写于你?回京前?夜,是料想到世事难料,特地交代?些话?予你?。
昔年我战功赫赫半生戎马,是为护疆土,定军心。所谓万贯家财堆金积玉,不?过是小人谗言挑拨,子虚乌有,切不?可轻信。
其次,燕然未勒,何以家还。你?且记住,我们汉人有魂归故里一称,即使是身在离家数千里的边域,也盼着落叶归根。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兽犹如此,又何况人乎?
我年轻时,也曾游遍中原的每一寸土地。山河迢迢,草木常青,江水不?歇,九洲辽阔。来日你?泛舟湖上,莫忘边关五更鼓角,霜雪新寒。
若你?有心,唤我一声父亲便好。
陈梓把信按在胸口,泪水汹涌,百感交集。强烈的情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伏在母亲的坟上痛哭。
他的母亲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死在了暗箭下。可深厚的母子情谊岂是生死就?能阻隔的?
天渐渐黑了,陈梓不?舍地磕了几个头,对着母亲的坟流泪道:“儿子不?孝,等下辈子再?侍奉您。”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最终给父亲跪下了。
“我还是恨你?,父亲。”陈梓说:“我们这一世父子缘分已尽,希望下辈子你?不?要再?遇到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