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年少的君主眼眶已经红了,像是可怜地乞求主人不要抛弃他的兔子。
时南絮眼睫半阖,不再和陆君辞对视。
“陛下想必已然查清了臣昔日与摄政王的过往,臣心中的愿景,和摄政王是一样的。”
“待到陛下长大成人,可为一国之君之时,臣便该隐退了。所以,陛下方才之言,万万不可对旁人说,只可当儿戏。”
“而臣,从未想过沾染半分陛下手中权势。”
这朝堂官海浮沉,朝夕不尽相同,多少人死在这权力的风波里,时南絮对这些是半点都提不起兴趣。
说到底,她所想做的,如果是在这样局势不安的古代,守得一方清净,耕读传家便已经够了。
历史烟尘中多少名门望族,不过须臾便烟消云散,再寻不得半分踪迹了。
多残忍的话。
言下之意,便是这深宫风波,全数交由他一人历经。
可是,有谁问过他的意愿呢?
陆君辞张了张唇,只觉喉间干涩,眼眶里的泪在打转,“难道夫子从未”
有过半分怜惜他吗?哪怕是半分。
还未等陆君辞说完,时南絮就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不想看少年那双泪眼,轻声吐出两个字,“不曾。”
陆君辞听到时南絮那毫不犹豫的两个字,神情有些茫然,然后眸中的泪终究是抑制不住了,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坠落。
密室中静默了良久,忽而响起一声轻笑,幽幽的很低,还带了点回音。
闻声,时南絮睁开了双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未回过神,就看到了眼前眸中含泪的小皇帝轻轻拽住了自己的袖摆。
“既如此,夫子便在这陪陪朕,可好?”
时南絮秀眉微蹙,直觉告诉她此刻的小皇帝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却在看到他湿红的眼尾沾染的泪珠时,不曾再说些什么,伸手用指尖揩去了那颗泪,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
少帝陆君辞笑了起来,可皮在笑,骨在泣,面上明媚如花,内里早已枯槁。
浅色的玉石,沾染着山茶水露之色,消失在了密室紧阖的细缝间。
光晕朦胧的密室中,只闻金链拖拽轻晃的清脆声响,夹杂着密室里的悦耳滴答泉流声。
而当年还眉眼带着少年人稚气的一国之君眸光暗沉,清冽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笑着对时南絮说道:“絮絮好响,听到了吗?”
时南絮透过朦胧的泪光,隐隐约约能看到穿着素白金银线衣裙的陆君辞那张姣好清秀的面容,合着那令人指尖发颤的感受,只觉得他那拎起素白裙摆的态势,让她握着金链的指尖都忍不住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