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动作顿了顿,年轻女子清秀的面庞上带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茫然和惊讶,半晌才回过神来:&ldo;你你知晓我的名字?&rdo;
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抓错了重点:&ldo;你能听见声音?&rdo;
宿云微听不见,他仍然目盲又耳聋,平静坐在窗前,也并未回头,只接着道:&ldo;还有一刻钟,你现在还有机会能离开这里。&rdo;
阿祖阿娜心中慌了一下,她从玉笙寒当时的未尽之言中探查出了些许旁人不得而知的东西,无措又慌乱地追问道:&ldo;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你&rdo;
阿祖阿娜觉得宿云微如今的状态有些奇怪,非常奇怪,他年纪尚小,十六七岁的少年平日都是空白又纯粹的,现在看起来却太过平和安定,稳重又清冷,周身气质忽然间便拥有了太多的神性,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去尊敬和仰望。
她到这一刻忽然有些恍惚。
前些年宿云微突然出现在山中便已经很奇怪了,那时候村中竟无人想要去探究他究竟是什么人。
玉笙寒说他是宿云微的剑灵,那他又是什么人?
村子建在山中,出入不便,如同世外桃源,对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很多事情都是村中人根据久远的传说自己预测和编纂的。
譬如他们祭拜的山神和所谓的神子。
所以阿祖阿娜并不知道这世间只有一位神,这位神已经在几年彻底陨落,带走了世间的灾厄和苦难,一个人散掉了。
阿祖阿娜瞧见宿云微站起身来,日光从窗外爬进屋中,背光时便再也瞧不清宿云微的神情,那双眼睛空洞无光,像深渊一般,又像是神像那双透彻无底的眼睛。
他听不到阿祖阿娜的声音,身体里残存的魂魄带着神力,裹挟着神陨前残留下来的一丝意识,仿佛完成任务一般自语着,将要说的话一口气抖落干净。
他向着阿祖阿娜那边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了脚,平静道:&ldo;来不及了。&rdo;
宿云微抬手取下了自己颈间的红绳,将玉戒放到她手中,淡淡道:&ldo;此物沾了玉笙寒的血,又带着神的福祉,危难时可保你一线平安。&rdo;
顿了顿,他眼睫颤了一下,垂下眸去:&ldo;之后再劳烦你替我交给玉笙寒,告诉他,相逢有时,来生未至,请再等一等。&rdo;
阿祖阿娜怔怔站在原处,她想再多问几句,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狂风将木门吹开,直撩进来,将两个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阿祖阿娜皱了皱眉,迎着风出了祠堂,在大片漫天飞舞的灰尘中瞧见麻子脸带着一群年轻男人站在院中,先前的结界被蕴含着灵力的符纸破开一道裂隙,他们便是从裂隙中进来的。
阿祖阿娜神色冷下来,指尖悄然散着巫术,漠然问:&ldo;你们要做什么?&rdo;
麻子脸在小镇里找那些修仙者花了重金才买到两张攻击力极强的符纸,将玉笙寒的结界炸开后也有些沾沾自喜,叉着腰大声道:&ldo;大家看见没有,我便说仙人给的东西时极有用的。&rdo;
仙人仙人,又是仙人,这个世间哪里有仙人。
阿祖阿娜将被风吹乱的帽子扶正,骂道:&ldo;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别在这里吵到神子休息。&rdo;
&ldo;他算什么神子!&rdo;麻子脸大声喊起来。
他先前被玉笙寒所伤,缺了两颗牙,有卧床躺了好多天,本就心中不快,好不容易瞧见对方离了村子,便匆忙带着村民赶过来:&ldo;都是歪魔邪道罢了,祭司带着所谓的神子一起招摇撞骗,先给咱们一些好处,之后就要给村子带来灾难!&rdo;
&ldo;你发什么疯,&rdo;阿祖阿娜担心他们疯起来不管不顾,会伤到宿云微,也有些厌恶麻子脸话语里的轻视和污蔑,怒声道,&ldo;若不是神子拖着病体照顾村子,十年前大家便都饿死了,哪还有今日!&rdo;
她拦在门口,她懂些巫术,本想将村民吓走,出手时麻子脸已经上前一步,又丢出一道符纸。
符纸随着口诀念出时怦然爆裂,散出大片刺目的白光,涌动的灵力四散而开,连麻子脸自己都受到了些许波及,猛地向后栽倒下去。
阿祖阿娜下意识闭了眼,但她手中有玉戒保护,只是受到了些许冲击往,仅仅只后退了几步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抵住了肩。
宿云微不知何时换了身衣衫,玉笙寒将他从前爱穿的长袍一起放在了屋中,他脱掉了村子里惯常穿的衣衫,浅蓝色纱衫宽大的袖口在风中摇曳着,整个人冷淡又出尘,忽然便有了些神仙的样子。
村民们都愣了愣,一时间没敢乱动,傻愣愣瞧着他,听见他轻声同阿祖阿娜说话:&ldo;这是我的因果,你无需参与其中,我无法视物辨声,劳烦你写字告诉我。&rdo;
他将年轻的祭司拉到身后,这是一个保护的姿态,平平淡淡问:&ldo;你们想要什么?重新制定公平的规则,还是要绝对高的权利?&rdo;
人群中一时间无人说话,他们本来就是跟着麻子脸来凑热闹的,根本不懂什么仙法邪祟,谁厉害便信着谁,根本没什么判断能力。
麻子脸感觉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了,他知道玉笙寒是个有神通的人,本以为宿云微就是个普通人,现在看上去好像也那么些许的不一样,这周身气度不像是凡人会有的,甚至是那些修仙者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