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胜券在握,因此应对江远寒的一切攻击之时都十分从容,正是这种可怖的从容,让江远寒陷入疯狂的神经一点点被迫冰冻,他逐渐苏醒,逐渐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不是能一朝一夕拼尽全力就能胜的。
但他无法停手。
总有一些时候,明明知道最优选择,却还是被眼前一切催使着向前走。就像小寒这时候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对,但他不愿意退后一步,他觉得自己不能退,因为身后还睡
着一个年少的姑娘。
在花丛烂漫之间,在这场乌云盖顶的雨夜里,在带着水珠的枝叶与树下。
她披着心爱少年郎的衣衫,蜷缩如受伤的鹿,沉眠在一往情?深的梦里。
天边雷云翻滚,闷响了很久之?后,终于落下细细的雨,而这没有一丝月光的雨夜之?中,林暮舟失去了观赏的耐性,他将满身杀气的少年叩住手臂,动作却轻巧地如握一本书卷。
他的手触碰到魔族的翅膀。
“我原本想为你?打造一个黄金笼子。”林暮舟道,“但你?真的会飞,所以换成一座塔,只给你?一个居住,你?觉得喜欢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上?延伸,手指几乎要叩住对方细白的脖颈,就在他的指腹碰上?对方的锁骨时,江远寒的魔族状态也绷紧拉伸到了极致。
这种消耗到极致的燃烧状态,触发了他身体之?内设置的保护机制,被根植于无法察觉的深处的护体法决骤然激活,强制性地把他压制到了半魔体的程度,并且绽开一圈金色的微光。
这道微光太轻太隐蔽,让人几乎察觉不到。林暮舟刚刚发觉这道微光的出现,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势且磅礴的力量震得神魂裂痛,伤及本源。
他不得不脱手,身躯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走火入魔前兆。林暮舟被震开十几丈,护持自身的法门完全碎裂了,他低头吐出一口血,血迹没入雨水泛滥之中。
等到林暮舟再次抬眼,只剩下茫茫滂沱的雨幕。
————
同一夜,魔界。
荆山殿。
常乾将手头解决不了的一堆文书送过来时,魔界也正逢一场难得的雨。魔界这种荒芜之?地,下雨的机会实在不多,也就导致大部分魔族并不讨厌下雨天。
他理了理文书,跟门口的侍卫问了一句:“小叔叔在么?”
他是江远寒的堂哥,是闻人夜的兄长跟一位妖族的儿子,所以在私下的场合里,还是叫小叔叔多一些。
侍卫是公仪颜部的女将,回复道:“尊主不在……不过,少主回来了。”
“小寒?”常乾愣了一下,“他不是出去玩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侍卫沉默片刻:“不是去玩,小少主没有玩,是历练,人间历练。
”
常乾顺理成章地跟着对方改口,假装不知道小家伙是偷跑出去这回事,他有点纳闷,但也没多想地进入了荆山殿,可还没等他去后殿寻找江远寒,就见到荆山殿的正殿里,释冰痕跟公仪颜一个比一个低气压地坐在桌子旁,衣服一红一蓝,脸色冷得能结冰。
常乾放下文书,看了看这俩人,又看了看通往后殿的珠帘,小心地问了句:“怎么了?小寒呢?”
公仪颜将面具拉了下来,一言不发,释冰痕喝了口茶,半天才回答:“心肝儿在房间里,回来了,但是不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