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宫上下,若有人敢在宋令枝眼前胡言乱语,一律杖四十。
能在诏狱挺过四十杖,便是不死,命也没了半条。
夜色杳无声息笼罩在京城上空,白芷小心翼翼试探:“……娘娘?可要奴婢先去买了那酸梅糖?”
宋令枝心不在焉点头:“去罢,我在马车上等你便是。”
……
酸梅糖自有丫鬟送去明府,宋令枝好奇,也尝了一口,酸涩溢满唇齿。
宋令枝受不住,连着咳嗽了两三声,才终于止咳。
白芷笑着端上热茶:“娘娘喝口热茶润润嗓子,这酸梅糖奴婢瞧着倒是眼熟,善缘堂的孩子也有这个,说是怕念书念乏了,拿它醒醒神,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言毕,又从宋令枝手中接过茶盏,白芷轻声:“先前在明府的别院待了一会,娘娘可要先沐浴更衣,热水奴婢也让人备下了。”
往日从明府别院回来,宋令枝定然会先沐浴一番,省得乖宝闻得自己身上的气味,又开始闹起猫脾气。
宋令枝颔首:“也好。”
松发落钗,三千青丝垂落在腰间。黑漆描金长桌上供着一方汝窑青瓷无纹水仙盆,盆中点着几处宣石。
浴池水汽氤氲,袅袅白雾萦绕在宋令枝周身。
水中点着木樨金露,淡淡花香拂动。
十二扇缂丝屏风轻掩,屏风后宋令枝窈窕身影绰约,如梦如幻。
浴池水雾潋滟,倏尔,身后落下一阵轻而缓的脚步声。
金丝藤红竹帘半垂,沈砚抬手挽起,长身玉立。
一身金丝滚边广袖蝉翼纱轻薄,他垂首,目光悠悠落在浴池边上宋令枝的背影。
闲庭信步,轻声踱步至宋令枝身后。
水中澄澈透亮,一览无余。
沈砚漫不经心朝水中瞟去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
一手抬起宋令枝的下颌往后。
宋令枝一双眼睛水雾潋滟,纤长睫毛似蝉翼薄弱,冰肌莹彻,明眸皓齿。
满头青丝只挽着一支白玉簪子,好不楚楚可怜。
沈砚眸色一暗,气息渐沉。
下午在金銮殿闹得过了点,临到最后宋令枝还气得扇了沈砚一巴掌。
只是那时的宋令枝哪有什么力气可言,软绵绵的,比乖宝的肉垫落在脸上还轻。
若是夜里再闹腾一番,怕是宋令枝会气得三日不肯同沈砚讲话。
沈砚眸色沉了几许,他转身:“我还有奏折没批完,等会再过来……”
蓦地,一只纤细手指攥住沈砚的袍角。
指尖透着薄红之色,犹如宋令枝此时脸上的红晕。
“你,你留下。”
贝齿咬着红唇,宋令枝脸红耳赤,只觉自己好似处在熔浆之中,熊熊烈焰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惊慌失措,宋令枝连借口都不曾好好寻,随口扯过一个:“我、我有点怕。”
话落,宋令枝恨不得一口咬下自己的舌头。
她在明枝宫住了一年多,若是怕,第二日便搬出宫去了,哪还会等到今日。
借口着实蹩脚,然话已出口,由不得宋令枝收回。
睫毛飞快扑簌,挡住了眼底的心虚和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