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四下悄然无声,徒有满园的雨声作陪。青石板路僵硬冰冷,倘若真在这跪上一个时辰,且不说明日她定成为满京城的笑话,回去后,她的双膝定守不住,或许明日连路都走不了。
皇后娘娘厌恶宋令枝,她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如此。
侍女趾高气扬丢下一句,不耐烦催促道:“……宋姑娘可是要让皇后娘娘久等?”
她弯唇,“且三殿下向来孝敬皇后娘娘,宋姑娘此举,也算是帮殿下尽孝心,不枉进宫一趟,想来宋姑娘也没有不愿的理。”
雨丝飘摇,竹影参差。
朱红袍衫转身,沈砚垂首,慢条斯理拂去衣袂上的雨珠。
蓦地,绣着金丝缠线的衣袂被一只小手攥住。
指甲染着凤仙花汁,指尖莹润细白,再往上,戴着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的手腕纤细白净,似皓月冷霜。
两三滴雨珠顺着伞檐滚落,顷刻泅湿妃色袍衫。
沈砚漫不经心往后望,隔着飘渺雨雾,宋令枝不安望着自己,红唇轻轻嗫嚅:“殿下。”
她声音极低,霎时淹没在倾盆雨声中。
沈砚默不作声收回目光,漆黑瞳仁淡淡,平静如秋波。
朱色袍衫无声从宋令枝指尖滑落,宋令枝大惊:“殿下!”
沈砚回首,好整以暇望着宋令枝,他难得有耐心。
“我不想跪。”
油纸伞轻抬,伞下的宋令枝肌若凝脂,巴掌大的小脸,杏眸圆睁,惴惴不安,身影单薄孱弱,妃色锦衣落在茫茫雨幕中,更添孤寂无助。
侍女双目瞪圆,一句“放肆”尚未脱口而出。
忽听耳边落下沈砚一声轻笑,那双如墨眸子蕴着浅淡笑意。
侍女心口一紧。
沈砚泰然自若:“冲撞了母后,自然是不妥的。”
侍女眉开眼笑。
宋令枝双目怔忪,下一瞬,她忽的落入一个强而有力的怀抱。沈砚揽着她,朱红身影融入如雾雨幕,往宫门口走:“走罢。”
侍女目瞪口呆,提裙上前拦人:“殿下!”她焦急不安,“殿下,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沈砚轻转手中的青玉扳指,喉咙溢出一声讥笑:“母后金尊玉贵,若是冲撞了母后,岂非是我们的过错?”
他眼皮缓慢抬起,半点笑意也无:“这话,不是姑姑自己说的?”
侍女忐忑不安:“皇后娘娘只让宋姑娘一人……”
沈砚冷眼望去。
侍女再不敢多言,垂首不语。
隔着朦胧雨幕,那扇紧闭的槅扇木门终于推开,小太监躬身跑来,毕恭毕敬请沈砚和宋令枝入殿。
“殿下,宋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
国舅爷夜里出事,皇后娘娘自得知消息后,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坤宁宫愁云惨淡,一众宫人战战
兢兢,垂手侍立,静悄无人低语。
太医院院判为皇后娘娘请完平安脉,躬身退至缂丝屏风后,浑浊的嗓音沉稳:“娘娘这是忧思成疾,思虑过重。”
皇后娘娘一手抚额,余光瞥见步入宫殿的两道艳丽身影,只觉心火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