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渊神情痛恨痛苦并重:“你、你”
天魔用着?和他一样的音色、不?一样的语调说话:“虽然都作孽,但你不?是我,这点也别搞混。”
周白渊和徐八遂都觉识海跌宕,疼得无法言说。徐八遂竭力?想哄一哄他,自己也陷在了前世的结局里?,恍若被拆骨剖心,碎成无数沙砾。
“告诉我……告诉我……”周白渊抱头嘶吼,“我究竟做过什么?”
天魔要开口,橘猫的瞳仁忽然全变回了银色,猫躯的主宰换回了苍龙。它在原地踱了好一会,尾巴用力?地拍向?地面?,咬咬牙抬头:“我把我们的记忆都传给你们看,但前世和你们无关。我们两方的时空不?同,命途也不?同,我如今把那记忆敞给你们观阅不?是给你们套枷锁,而是给你们一个?全须全尾的故事和答案。不?要将自己代入旁人的故事,我们只是长了一样的面?容。我和七月的躯体早已湮灭,你们绝非我等的复制品。”
徐八遂胡乱揩着?眼睛,看见自己指尖的湿痕,一瞬错觉是滴落的粘稠鲜血。
那前世的记忆开始渡入他与周白渊的识海,徐八遂先前就曾在些?许沧海遗珠般的记忆片段里?见过苍龙与天魔的过往,管中窥豹,大体能猜得出他们的故事。如今具体地看见那过往,一路跌宕到花烛夜的大悲,再到他们彼此的千年彼端,只觉遍体鳞伤。
他从大梦中醒来回到见?世,不?愿将得知的前世过往告诉周白渊的缘由便?在这里?。
徐八遂当然知道此世绝非彼世,然而我们既然生了一样的面?容身?躯,劝慰避而不?见置之不?理?,怎么可能做得到?更遑论两世四魂,他们俱涉足,附过对方的转世,结过不?寻常的缘,又怎么可能忽略?
他可以背下这个?包袱,自家的小黑花不?行,他已觉得自己罄竹难书,再来为天魔时的记忆,有如千钧压顶。
“我把答案掀给你们,如若这故事令你们不?适,我可以清除掉你们关于我们的记忆。”橘猫抬起后爪一顿挠脸,苍龙的声?音肃然沉重,“这世上没有过去绊住将来的道理?,有负
累的包袱,快刀斩乱麻,劈开就好。”
徐八遂深思急转,当即做了后退的念想,他抱紧发着?抖的周白渊颤声?:“不?用再看了白渊……凡夫俗子百年作古,人世千年沧海桑田,你和斗转星移较什么真?就像前辈说的那样,我们阅过,知道答案就够了……我们一起把这记忆清除掉忘却掉,从此只过我们的好日子,岂不?美哉?”
他只怕周白渊崩溃,却怎么也没想到,颈间湿迹渐重,那哭得无声?哭得厉害的小黑花毛着?嗓子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徐八遂怔住,眼睛涩得厉害:“为什么啊?”
苍龙亦问周白渊:“你这般痛,为什么不?忘了,一了百了?”
周白渊紧紧地抱着?徐八遂,抖得不?成样子,锥心泣血,一字一顿:“前世的劫,今生的缘,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不?论是我罪孽深重的劫,还是我罪有攸归的缘,我不?能躲,我不?想躲八遂,我无时不?刻奢望着?你眼中的我无暇无疵,然而过去早已定?局,我不?要任何美化,罪人也罢,魔头也罢,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罪是我,魔是我,周白渊就是这样的货色。”他缓过气来了,声?嘶而执拗,“你还愿意和这样的货色共赴尽头吗?”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徐八遂却只觉振聋发聩,冥冥之中黑夜退散,再无所惧。
他猛地给了周白渊一记铁头功,把人推倒嚎啕。
“这不?废话吗?!”
红烛在微风里?摇曳,星火渐稳,燃出了烛泪与长明。
橘猫的右瞳化为了赤色,拍打地面?的尾巴扬起来,它发出一声?不?知谁的笑叹,随即轻摇着?尾巴转身?,一路走一路轻鸣,悦耳的喵声?洒落了一路。
甜的好,苦的也好,那都是两个?执手的人共历的,就一并尝了,又如何?
漫漫长夜掀过,徐八遂自熹微天光里?醒来,睁眼时只觉仿佛经过一场恶战,老腰险些?断掉。
他揉揉肿得发疼的眼睛艰难地爬起来,身?边凌乱的锦被无人,也不?知道爱妻跑哪去画圈圈哭哭了。
他取过折在枕边的整齐新衣裹上,想起个?事来,按着?后腰起身?去找镜子,可惜镜
中面?容已没有了半点描画过的模样,就平平无奇,还因哭得厉害略显狼狈。
魔尊泄气地丢了镜子,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合契时是什么模样。
他走到朝夕阁的门边,一开门,万顷天光洒落,门前繁花似锦,日光如水。
一身?白衣的周白渊正?折下一朵开得刚好的花,听见声?响转身?而来,神情犹如一只柔顺的大猫。
徐八遂倚在朝夕阁门边,冲他笑起:“折给我的吗?”
周白渊眼角亦是红的,他用力?点了点头:“你等等,我很?快就折好。”
徐八遂吹了一声?口哨,歪着?脑袋看周白渊在门口摘花,周遭气压忽然又有扭曲的异样感,前后两天,这已是第三次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攥住了一个?猜测,仰首望天,无声?发问:“天道小儿,是你来了对不?对?”
眨眼的闭目瞬间,周遭天地失色,徐八遂再睁眼时置身?于一片阳光微弱的虚空中,曾在梦境里?海镜前看见的英俊男人带着?他的两只小松鼠,揣着?袖子笑眯眯地站定?在他面?前。
那人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徐八遂也揣袖子,面?色不?善:“我和白渊昨天合契,白昼夜晚都出了状况,好端端的,我和他怎会莫名其妙地看见苍龙和天魔的记忆?思来想去,感觉是你从中作梗,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那厮供认不?讳:“不?错,是我捣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