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抽了。”
阿城从她手里拿过烟,在手边的车载烟灰缸上杵灭。见她还在咳嗽,递了瓶矿泉水过去。
没想到她要求还挺多。
“……帮我拧开。”
他从镜子里看,楚音咳得厉害,眼泛泪光,说话都费劲。
那只手顿了顿,收回去,拧开了瓶盖,重新递给她。
好不容易不咳了,楚音小口喝着水,余光看见后视镜里,阿城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笑意,面上顿时有点挂不住。
“你笑什么?不会抽烟很好笑?”
阿城解释:“不是笑这个。”
“那你笑什么?”
“只是在想……”他的眼神落在那瓶矿泉水上,“刚才在里面的时候,大概不会有人觉得你需要人帮忙拧瓶盖。”
楚音:“……”
车开出水云涧,重新上了公路,她突然问:“刚才你都听见了?”
阿城点头。
“我听起来很凶?”楚音不确定地问。
“还好。”他的回答也很模棱两可。
凶也算不上,没有盲目地跟人逞嘴上之能,反倒很冷静,很清晰……当然,如果没有回到车里被烟呛到这一段。
加上这一段,就变了味。变成了……
他思忖片刻,心头浮现出两个字:奶凶。
车里开着冷气,将燥热的夏天隔绝在外界。一晃而过的窗景像这个季节永不停歇的蝉鸣,看久了,就变得一成不变。
就在他以为谈话告一段落的时候,后座的人突然又出声:“做这一行的女人很少。”
阿城没说话,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的人好像在出神:“如他们所说,搞园林的不止要画图纸,还要下工地,做测量,要实地考察,和满身臭汗的工人们打交道,直到自己也满身臭汗为止。”
“所以即便有女性同行,也多半只负责和客户沟通,做文书工作。真正画图和跑工地,男人才是主力。”
楚音笑了两声:“他们看不起女人。”
男人扎堆的地方突然混进一个女人,就好像马戏团里走丢的猴子闯入人群。没人想看她神气的样子,他们都在等她出丑。他们只想要一场滑稽的表演,好让他们哄堂大笑,对她指手画脚。
她原本也不是真的在问阿城,只是恰好有人在听,有些话不吐不快。
车里静默着,阿城无声开车,时遇红灯,停停走走。窗外夜幕四合,城市繁华而热闹,灯光火海,滚滚红尘。
良久,他才低声说了句:“不是看不起,是害怕。”
楚音一怔,抬眼对上后视镜里的眼睛。
阿城望着她:“他们害怕你。”
“等等,你等等,他怎么说的来着?你再重复一遍!”
“……你先把鞋穿好。”
“不是,刚才那段台词简直振聋发聩,鞋子不重要,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