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这个东西,其实非常的奇妙。
有的人生来如此,便再也无法更改,索性随波逐流,接受命运对自己的安排。
也有些人不甘于命运,奋起斗争,势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从生来那一天开始,便命中注定的······
好比先帝年间的皇长子刘荣,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是整个已知世界的焦点。
无论有没有皇后、皇后有没有生下嫡长子,刘荣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是天然的储位竞争者了。
又好比刘胜这样的皇子,或者说是诸刘宗亲,也同样是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了要做汉家的宗亲诸侯。
除非出现像刘胜这样的意外,否则,以宗亲为藩镇压地方,便是诸刘宗室生来便有,且无从改变的命运。
而当命运的年轮,在窦婴身上发挥作用的时候,一切,就都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了······
“如何?”
“太皇太后,是怎么个章程?”
在窦太皇太后明确表示自己要在窦氏宗祠面见窦婴之后,刘胜也并没有太急着离开,而是难得留在了长乐宫长信殿。
不知是忘了母亲贾太后还在身边,还是专门说给贾太后听——窦太皇太后刚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刘胜就开始问起那边的状况了。
“禀奏陛下。”
“方才传回消息:太皇太后于窦氏宗祠大发雷霆,接连下令对魏其侯施以杖责;”
“魏其侯醉酒体虚,已受不住杖责,太皇太后又唤来了世子代父受过。”
“此刻,太皇太后似是气急,一时有些气血上涌,正于宗祠一旁歇息。”
“魏其侯则跪于宗祠之内,任由世子续受杖责······”
听着夏雀低声禀告出另一边的状况,刘胜安心之余,也不由一阵长吁短叹起来。
这其中,固然有对窦婴这个表叔的失望、唏嘘;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对窦太皇太后这个政治人物的赞叹。
从政治角度分析今天这件事,其实就是典型的:可大可小,全看掌权者心情。
便说窦婴窝藏罪犯灌夫,往大了说,是窝藏廷尉通缉的要犯,尤其还是官身,外戚的身份非但不能帮助窦婴脱罪,反而还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恐复为吕氏,可不是传说中的神话,而是至今都还真切存在于朝堂内外的、高悬于每一位外戚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可往小了说,若刘胜不想治罪窦婴,也完全可以笑呵呵对外解释一句:哎呀~我这个表叔啊,哪儿都好,就是好这一口~
好喝酒倒也罢了,偏偏喝多了就开始胡来。
你瞧瞧你瞧瞧,这不就又喝多了?
只需要这么一番操作,窦婴就完全可以用一点不值钱的颜面,来换回自己的宝贵性命。
只是窦婴,没给刘胜这样操作的机会——没给刘胜替窦婴开脱一番的机会。
虽说即便窦婴给了,刘胜也大概率不会这么做,可窦婴所做出的选择,也还是让刘胜难免为之感叹:窦婴最后的智力,或许早在为大哥刘荣谋求储位得时候,就用的一干二净了······
至于刘胜方才那一阵感叹,当然不是感叹如今的窦婴,居然已经蠢到了如此地步;
而是窦太皇太后,果然如刘胜所预料的那样:即便是眼睛瞎了,头发白了,身形佝偻了,也依旧没有哪怕片刻,是需要让刘胜去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