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信徒一怔,而这位修士已经转身离开,去安顿新逃来的人了。
“卡密拉修女,您还好吗……?”一名信徒接过卡密拉心不在焉递给自己的圣水,关切地问道。
卡密拉目光有些涣散,被突然的关心吓了一跳,回神行礼:“还好,谢谢您。”
“难道您的家人现在还……?”
“不,我的家人前年就都已经……”卡密拉轻语,下意识地想说实话,可她却忽然想到什么,住了嘴改口道,“是的夫人,我的家人还在外面,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
“喔,一定会没事的!刚才那位小修士不是说了吗——律卫们都出去救灾了,他们一定会找到你的家属并保护好的!”
“啊…是呢。借您吉言了,夫人。”
卡密拉挤出一个勉强的苦笑,行礼后匆匆离去。
教堂温暖嘈杂,而她却只觉得刺骨般森冷,连双腿都在颤抖,手也几乎要端不住托盘,圣水瓶里的纯净水差点洒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她知道——刚才没有遮掩、刻意大声传达消息安抚信徒的那位“小修士”,压根不是什么修士!
今天之前卡密拉从未在后勤司见过他,他不是他们后勤司的同事!
相反的,她曾在打扫炼金司时,见过这位“小修士”跟在炼金司首席桑切斯身后……
而炼金司首席一向厌恶海勒队长,以及他手下的四名猎人。
同样,卡密拉不知道倾巢而出的炼金律卫是去干什么了,但她知道——炼金律卫不是混乱爆发后才受命离开的。
他们在混乱开始之前,就已经不在教堂了……
……
而此时,炼金礼拜堂后方的内廷,信徒们以为的正在和其他主教紧急商议救灾对策的“摩尔神父”,此刻正悠然端一杯淡茶立于窗边,他一如往日挂着淡笑,欣赏着明斯特的日出。
天光乍破,旭日东升,今天的日出罕见地带来火烧云,却是恰好与赤红的城市交相辉映……
玻璃倒影着福多思·摩尔有些苍老的脸,这样的红仿佛点缀了他神情的满足情绪,红光满面。
所谓紧急商议从始至终都不曾发生,因为今天的一切早已是计划的落定之事,高层早已达成一致,遑论还是纽伦教廷的命令——为了炼金的宏愿,教区要彻底掌控北境明斯特,让它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成为一座孤城。
是的,明斯特是序幕。
至于可能的反抗力量……
治安厅和明斯特常驻军不足为虑,本地贵族集团更是软弱和自私自利的代名词,在这样和接下来的形势下,其他贵族势必与核心沃尔登家脱钩,只顾保全自己。
而教会的人已经在去与他们谈判交涉的路上——以部分财产和权力作为奉献款,换取在接下来局势中的安全庇护,和之后在明斯特新秩序中拥有一席之地的承诺……
与他们交涉甚至不用派炼金律卫,律卫很忙,而且贵族们肯定不会拒绝,他们一向针砭时弊,擅于审时度势,自然看得清新秩序的滚滚洪流。
当然,他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除非想被这样的洪流淹没于历史的尘埃里。
至于北方军营的支援……呵,等他们赶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所以计划真正关键的,只有——杀死卡尔·海勒,让沃尔登家和海勒家的残余势力在失去主心骨后自顾不暇、消耗他们的力量,并等时机合适时亲自下场,以最小代价轻易解决他们。
届时,就是尘埃落定。
而眼下,前者、同时也是计划最大的变数已经在明斯特干里之外悄无声息死去,王室的公主殿下想必也已沦为人质,在律卫控制之中……
那么,该是让沃尔登家准备谢幕的时候了。
福多思·摩尔意味深长一笑,旋即走回桌前,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枚外形怪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黢黑的羊角。
若是卡尔此刻在这里,或者假设他曾胆子大到撬开过首席的抽屉,那他就会发现——这枚羊角,他手里也曾有过同样的一枚。
是他之前从前市政厅总督亚瑟·唐纳德家里的密室缴获的同款。
密林会的通讯羊角。
现在,同样的东西又出现在了猎人司首席的桌前。
福多思·摩尔将这羊角尖部朝下立于摊开的白纸上,淡淡说道:“时机到了。”
下一刹,黢黑的羊角快速蒙上绯红的血色,拟人化的抖了一抖,仿若激动,紧接着便快速用“红墨水”在纸上写道:
【恭候多时了,首席大人,该我们进场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