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艾格隆夫妇带着他一起,还有艾格隆怀抱着的幼童夏露,一起来到了宴会的大厅当中。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客人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起了,包括那些之前聚在一起闲聊的夫人们,普希金在人群当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娜塔莉亚,而艾格隆夫妇则在侍从们的簇拥下,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然后坐上了属于夫妇两人的王座。
而在他们落座的时候,其他人也纷纷肃立就位,等待着宴会的正式开始。
在平常,高朋满座的时候,艾格隆作为皇帝和东道主,总要发表祝酒词,不过今天并非什么特殊隆重的时刻,所以他也克制了自己的表现欲,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接着,他把自己的重点,放在了小小的初创乐团上面。
他先是坐了一个手势,然后远处的卫兵拉开了帷幕,接着,几个拿着各种乐器的小女孩儿,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下走入到了大厅当中。
正因为是看上去无害的小女孩儿而不是刀斧手,所以这种惊异并没有转化成惊恐,大家只是好奇,皇帝夫妇今天想要耍什么花样。
“诸位,我要向你们隆重介绍,这是我和特蕾莎在枫丹白露组建的一支乐队。和普通的乐队不同,她们都来自于我国的名门,她们所出身的家庭,有些大革命之前就已经是煊赫门第;有些则在革命期间和帝国时代声名鹊起,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些家庭都曾经为国家、为民族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是帝国的精华……”
说到这里,艾格隆指了一下站在中间位置的瓦朗蒂娜,“比如这位瓦朗蒂娜小姐,你们肯定都知道,她是诺瓦蒂埃侯爵的孙女儿,侯爵不光来自于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他也是对革命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制宪议会代表,他同时还是先皇所倚重的大臣,更是现在我引以为股肱的元老重臣!乐团的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听到陛下当众夸奖自己的爷爷,瓦朗蒂娜满心骄傲,带着与有荣焉的表情面对着在场的人们。
而艾格隆在树立了典型之后,也适时地将话题转了回来,“在过去的几十年,很不幸,法兰西遭遇了漫长的不幸,我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曾经因为变幻莫测的时势而受害,甚至在场的诸位当中,彼此之间也许过去还有过不幸的争论和冲突。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会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我们会忘记仇恨,现在我们将会携手走入到一个新的时代当中。在我的帝国,没有什么革命党和保王党,也没有什么巴黎人和布列塔尼人,更没有什么布尔乔亚和无套裤汉,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法国人!
这些最可爱的孩子们,将会忘却往昔的冲突,彼此信任彼此帮助,融洽地演奏同一首乐曲,这就是我们的乐团,这也就是帝国和新时代,让我们一起为她们喝彩吧——!”
艾格隆一通吹捧,其实也是借乐团再一次来鼓吹他的那一套政治话术——也就是大家放下往日的冲突,一起团结在帝国周围,共创美好的新时代。
在帝国的这套官方叙事当中,在并不遥远的几十年前,法兰西人从大革命之后就陷入到了大革命的激情和反革命的反复当中,在短短十几年当中新路老路歪路邪路,什么路都走过了一遍,而且每一条路都走得人头滚滚,在民族最低谷的时候,国家同时在进行着外战和内战,直到拿破仑皇帝上台之后,才彻底终结了民族自相残杀的噩梦。
帝国可以一直用各条道路上发生的灾难,来为自己的现状赋予合法性——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多少人讨厌波拿巴家族,但只有波拿巴家族,至少在表面上实现了“宽容和和解”,其他无论任何派别走上台前,都会面临着死敌的拼命抵抗。
正因为如此,这种“大家一起和稀泥凑合着过吧”的心态,反而就成为了波拿巴就在最为可靠的意识形态基础。
它不需要输出任何强烈的意识形态,只要让人觉得勉强可以接受(或者说换其他人更讨厌),那就足够了。
既然是陛下的金口玉言,那么谁也不敢不买账,于是,在他话一落音之后,人们纷纷鼓掌,为这个初创的乐团献上了美好的祝愿。
如此高规格的礼遇,也让乐队的成员们越发紧张不安,所有人都脸色发白,甚至还有人瑟瑟发抖起来。
好在,这时候瓦朗蒂娜终究没有辜负特蕾莎的期望,她拿出了队长的气概,一边用眼神安抚其他的成员,一边缓步走到了艾格隆夫妇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瓦朗蒂娜,好孩子!”看到自己悉心教养的孩子今天将要大放异彩,特蕾莎心里特别高兴,她主动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瓦朗蒂娜的面前,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