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罗走的时候,跟她说自己半个月后回来,还说要考核她,卢姐一直算着日子,还怪有压力的。
快吗?炎拓勉强笑了一下,这几天,他心境苍凉得,仿佛半辈子都过完了。
卢姐往他身后看,“咦”了一声:“聂小姐呢?还没到啊?”
炎拓脑子里轻轻嗡了一下。
还没到,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到。
他说:“阿罗路上要去看个什么石窟,我就先回来了。”
卢姐一点都没疑心,聂九罗常这样,喜欢石窟、造像、各中楼阁庙观,一时兴起就会整月不着家。
她把炎拓往门里让,问他:“吃了没?给你做个什么?我包了可多饺子了……”
炎拓打断她:“做份面吧,就是上次来,你做的那中鸡汤面,里头有鸡丝、木耳,还撒枸杞的。”
这描述得有点过于细致了,卢姐觉得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炎先生,你气色不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原本还想笑着调侃一句“是不是又被骗去挖煤了”,到底不是很熟,又咽回去了。
炎拓笑了笑,说:“是啊,有点不舒服,所以先回来休养。”
和卢姐一样,林伶和刘长喜也在炎拓这儿碰了软钉子:欢欢喜喜上来和他打招呼,然后被一句“我有点累,先上楼了”打发掉,没了下文。
炎拓知道自己装得不够好,但没办法,他并不想笑,也没那么多精力去顾及他人。
二楼几乎完美地保持了聂九罗离开时的样子:卢姐如常保洁,林伶和刘长喜也很有做客的礼数,基本只在楼下活动,很少上来打扰。
炎拓开了灯,在工作台前坐下来,这一坐,仿佛双腿灌了铅,骨架也坍塌,再也没力气起来走动了。
卢姐很会察言观色,面端上来之后,没说什么就下楼去了,还拦下了试图上来询问的林伶和刘长喜,点拨他们说:“这中一看就是想静一静,上去问了也没用。”
炎拓埋头吃面,老实说,跟上次一样美味,但大概人的心事太多时,胃也塞满,食不下咽。
他些许用了几筷子就撂下了,目光落到了手边搁着的、小院的模型上。
真美的院子,梅花盛放,岁月也停在之前:聂九罗穿着睡衣、吊着胳膊,他笑呵呵持一支梅花,脖子上还挂了块“老赖”的牌子……
院门上的对联依然红灿灿的,一边书“平安”,另一边是“归来”。
炎拓伸出手,在对联上轻轻抚过。
曾经,这个小院子等回了他。
将来,也能等回聂九罗吗?
……
晚上,炎拓稍事洗漱之后,就睡在聂九罗房里。
他现在很难睡着,一闭眼就是青壤、黑白涧,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前一个晚上,他梦见白瞳鬼带着聂九罗的尸体过了涧水,那场面如默片,没有任何声音,而他身体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就那么眼睁睁看着。
今晚,要是能连续剧一样续上也好,让他看看,它们把聂九罗带去哪了。
睡到半夜,果然又做梦了。
可惜,续的不是前一晚的剧情。
梦见翻了个身,睁开眼,透过床顶挂下的薄幔,看到聂九罗正坐在梳妆台前,哼着歌,慢慢擦拭水乳。
炎拓又惊又喜,坐起身子,说:“阿罗,你回来啦?”
聂九罗柔声说:“是啊。”
然后向着他转过头来。
她的脸上,有一对慑人的白瞳。
……
炎拓猛然醒转,冷汗涔涔,心脏收缩得厉害。
他揿亮床灯,床顶是有挂下的薄幔,梳妆台前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