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这话时,单薄的身子仿佛义无反顾地融进了漫天的风雪,孤寂落寞,又坚韧决绝,那一瞬间,孟广泽几乎看到了乔晚的影子。
他或许与碧眼邪佛融合了,但骨子里依然是当初那个温柔的赤子之心的少年。
孟广泽与他约定,只有他被献祭在此地,他的神识才能埋入始元帝尊的识海,这就相当于一颗种子,必要之时,能破土而出,划出一把劈向始元帝尊的利刃,只有这样,修真联盟才有可能会赢,乔晚,才有可能活下来。
一个是父一个是友,两个男人都在倾尽全力保护她的周全。
跌坐在血泊中,岑清猷捂着胸口苦笑,真疼啊。
辛夷,对不起,少年喃喃自语
,手腕上的佛珠当啷一声轻响。
祭坛上,临到头了,孟广泽忍不住透过纷乱的狂风,又看了梅康平一眼。
微微颌首,算是对这少年兄弟的致意。
一错眼的功夫,那道青色的身影就立刻被阵眼中的飓风所扭曲,吞噬,宛如一道被斜斜拉长了的影子,被拽入了法阵中央,和法阵融为了一体。
当年那些并肩作战的豪情壮志,那些背叛那些分离,都统统归于飓风之中。
梅康平面色一变,手上的折扇往后一敲,立即将谢行止打退了半步,突破了防线,快步走下了祭坛。
他想拦住,他有些后悔了。
他恨孟广泽恨得咬牙切齿,恨他的背叛,他是最不该背叛他,最不该背叛魔域的。
梅康平觉得自己为魔域奉献了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没后悔过,他这一刻,他后悔了。他想到从前小梅康平和小孟广泽一起玩的时候,一起比赛尿尿,一起打架,一起哇哇大哭。
祭坛里面那个是他的兄弟。
但刹那间,风停了。
被卷动的万物重新落了下来。
包括乔晚她的血。
被自己的血兜头浇了一脸,乔晚跪倒在地上,膝盖几乎快嵌进了石头缝里,从血肉中伸出来的白色骨头支棱着,她抬起头,脸已经算不上脸了。
巨大的天幕中倒映出那张木然又狰狞的脸。
四周安静地只能听见风的呼吸。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砖缝往下淌。
尘埃落定。
梅康平顿在了原地。
风中好像响起了乔晚微哑哽咽的嗓音,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滚落,落入了滚烫的沙砾中。
她在喊。
“阿爹。”
……
她能做到。
沉默了片刻,伽婴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