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屯儿,小院门口。黄锦上前搀扶着主子下龙辇,嗅了嗅鼻子,道:“嘿,别说,这药香好浓郁啊!”“什么药香?这叫丹香!”朱厚熜瞪眼。“丹香……”黄锦愕然,继而好笑道,“皇上,您不会真以为李百户会炼仙丹吧?”“这不就是?”“……皇上,您不是魔怔了吧?”“大胆!放肆!”朱厚熜勃然大怒,“安敢坏朕道心!!”可怜黄锦不知中二为何故,词汇量匮乏的他有槽没法吐,憋在胸口甭提多难受了。“敲门!”“哎。”黄锦无奈上前,叩响门环,“咱家黄锦,李大人开门!”朱厚熜恼火:“朕呢?你把朕吃了?”“……快开门,还有皇上!”黄锦连忙补上,心下苦笑:唉,一牵扯到修仙,皇上就难以冷静,都变得蠢笨了……还好黄锦只敢在心中吐槽,不然,自诩聪明的朱厚熜非破防不可!被一个蠢笨的人说蠢笨,这话算是到头了。"吱呀~!"院门敞开,李青冒出头,满脸的诧异与疑惑,“皇上你……怎么来这儿了?”一边说着,一边心虚的往回看,讪讪道:“寒舍太乱,皇上还是别进来了,省得看了糟心,我忙完就进宫!”好好好,还跟朕藏着掖着是吧?看朕逮你个现行……朱厚熜心下恼火,面上却是温和一笑,道:“无妨,这小院儿朕自让人修缮好后,还亲自没来过呢!”潜台词:这是我让人修的,我还不能进?李青一脸为难,悻悻道:“这当然是可以的,可否给我点时间收拾一下?”朱厚熜哪里肯,只当是李青准备"销赃",梗着脖子就要往里走。李青却纹丝不动,一点没让开的意思。黄锦见状,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当即一弯腰,拿大脑袋顶李青。“哎呦……”李青一个冷不防,退开数步,朱厚熜见缝插针,立即一矮身,一头钻了进去,却听身后李青那气急败坏跺脚,“唉,哎呀,啧,唉……”朱厚熜心下更是得意,一边嗅着鼻子,一边往前走。好像一条狗……李青心中吐槽,继而猛地一下摔上大门。这下,伴驾而来的侍卫不干了,“哎哎,谁让你关门的,谁让你……”“都在外面待着!”朱厚熜扬声道了句,继续找寻……不多时,他便在东厨连接厢房的小过道中,瞧见了正燃着炭,冒着袅袅青烟的丹炉。朱厚熜使劲儿嗅了嗅鼻子,露出一脸享受之色,振奋到灵魂都在颤栗。终于啊……被我赶上了!(╯▽╰)好香~~“皇上,”李青急急追上来,解释道,“此一行护送杨慎至云南,可谓是跋山涉水,这一放松下来,顿觉浑身哪哪都疼,故才弄了些药……呃呵呵……皇上你也知道,我会一些医术……”“是吗?”朱厚熜挑了挑眉,难掩戏谑。李青却是认真道:“是药三分毒,闻多了也不好。”黄锦一听这话,便要扯着朱厚熜退开。“你给我撒开!”朱厚熜一甩胳膊,又正了正衣袍,道:“巧了,朕这段时间日理万机,也是哪哪都疼,刚好对症下药。”“皇上,药不能乱吃啊!”黄锦紧张的劝说,还要扯他衣袖。朱厚熜早有防备,拿手指戳他大脑门,将他顶开,朝李青道:“爱卿,这药还有多久炼好?”“……还需两刻钟!”“呵呵……那朕就等着。”李青气急败坏道:“这药不对你的症状!”“这药对什么症,朕就有什么病!”朱厚熜索性不装了,哼道:“这药朕是要定了!”言罢,又觉如此说话不太妥当,遂改口:“朕相信爱卿的医术!”黄锦一看这哪儿行,当即就要劝阻。“你闭嘴!”朱厚熜抢先打断,“再啰嗦,你也出去!”黄锦:“……”“唉……是药三分毒啊!”“朕经得住!”“……好吧!”李青无奈叹了口气,道,“炼药期间不容分心,恕不奉陪了。”“无妨,呵呵……无妨。”朱厚熜表示理解,“爱卿只管忙便是,无需顾虑朕。”自确认李青身份之后,朱厚熜便开始涉猎这一方面,一些理论知识还是具备的,知道炼丹药时需全神贯注。朱厚熜就着黄锦送上的椅子坐了,身子往后一靠,二郎腿一翘,显得格外有耐心。其身后的黄锦只摇头。这个李百户真是不像话,咱家明明都提醒过他了,他不以为然倒也罢了,竟还有意让误会加深……黄锦恼火:到时候玩砸了,就等着砍头吧!之前对李青的歉疚,随着李青持续"作死",已然消磨殆尽。这可不是咱家不仗义……黄锦心中吐槽,小眼睛却也紧紧盯着丹炉,还时不时抽动一下大蒜鼻头儿……话说……真香啊!区别于饭香,花香,水果香,这种药材特有的浓郁香气,别有一番滋味儿,吸上一口沁人心脾,竟真有种通透之感。不过,黄锦却只当是李青医术高超。世上有长生仙人?开什么玩笑!远有彭祖,近有张仙人,传的神乎其神,到头来却是连个影儿也没见过。那么多帝王求长生不老,怎不见一人成功?黄锦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再哼呀嘿的,麻溜滚蛋!”一向好脾气的朱厚熜,今日格外不爽黄锦,“你一个奴婢,哪来那么多戏?”黄锦绕上前,道:“皇上,奴婢有一言……”“不当讲!”朱厚熜把眼一瞪,叱道,“给朕憋着!!”“……”黄锦胖脸都要皱成麻花了,可把他给憋坏了……终于,时间到了。李青打开丹炉的瞬间,丹香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朱厚熜都有种晕陶陶的微醺感。他不是一个人。黄锦也有类似的感觉。李青纯心卖弄,也不急着取丹,左转几圈儿,右绕几圈儿,大袖之下的手小幅度摆动,留给朱厚熜充足的想象空间……好半晌,李青才颠了颠宽大袍袖,俯身取出丹药!朱厚熜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抢步上前,却见是三颗荔枝大小,色泽灰扑,却有深邃纹路的丹药,乍一看,朴实无华,细一瞧,不明觉厉。“先生好手段!”朱厚熜强忍着抢的冲动,一边跟黄锦使眼色。黄锦不负期望,也不管李青是否愿意,上前就捏起一颗,紧张到朱厚熜张大了嘴巴。下一刻,丹药便入了口。准确说,入了黄锦的口。皇帝龙体可是天大的事,平日间用膳都要试菜,何况这不知名的丹药。黄锦可不敢直接让皇上吃了。朱厚熜人都傻了,嘴巴一张一合,愣是没能发出音儿。却见黄锦如牛嚼牡丹一般,随便嚼了两下,一仰脖,"咕咚"咽了,点评道:“别说,这药不苦,一点也不苦,还有种清香,唉?咋还有股温热气流……挺舒服嘞。”闻言,朱厚熜有种错失百万两纹银的肉痛感,一时间,都想上前掐着黄锦脖子,让他吐出来。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然,不等他有所动作,李青也捏起一颗丢入口中,如黄锦一般无二,随意嚼了两下便给咽了下去,还故作随意笑笑:“哪有那么离谱?不过有缓解劳累之效罢了。”说着,竟还要将硕果仅存的一颗吃了。朱厚熜再也无法矜持,一个大跨步跳上前,一把抢过瓷碟中的最后一粒丹药,如恶狗扑食般塞进口中……丹药余温很足,甚至还有些许烫嘴,可朱厚熜却丁点不在乎,细细咀嚼,慢慢品味……口腔充盈清香之气,味蕾一下变得格外敏感,唇舌生津不止,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满足。不是美味,犹胜美味。这一刻,朱厚熜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香的,甜的。丹药和着口水入腹,立时便升腾起一股温热气流,仿若至精至纯的元气精华荡漾开来,疲乏感荡然无存,整个人好似轻如棉花,舒爽、通透……咂了咂嘴,又舔了舔嘴唇,朱厚熜忙又跑去东厨,舀了一瓢水饮上一口,“咕噜噜……”半晌,"咕哝"给咽下了,一同咽下的还有口腔残留的药渣。完事儿,不顾李青、黄锦怪异的目光,重又坐回椅上,闭目养神,细细体味……若非椅子不够宽大,他甚至都想盘腿打坐,才不浪费这颗丹药。不是,至于吗?李青、黄锦满是愕然,面面相觑,皆是无语。好一会儿,朱厚熜缓缓睁开眼,幽幽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神采奕奕。“先生,可否为朕再炼上一炉丹药?”朱厚熜希冀的问。李青微微摇头:“抱歉,这种丹药无法批量炼制,最关键的药材已然耗尽,再想炼制……不是不能,却是不易。”朱厚熜先是呆了呆,随即又觉合乎情理。是了,这种极品的丹药,又岂是想炼多少就炼多少?一时间,朱厚熜对黄锦刚才的举动,更加耿耿于怀。朕的丹,朕的丹……朱厚熜心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