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躺在里面的不是他。
冷世辉车祸后,冷千山逼着自己往前走,不敢去想冷世辉会死,当他开始想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想的,因为根本解不出答案。
冷千山没法不承认,冷世辉照亮了他的路,他一直都是被父亲庇佑着的孩子。
墙上的挂钟如同人的心跳,他机械地数着分秒,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分离的准备,然而另一间病房又有噩耗传来。
丁瑞兰的病情突然恶化,也被推入了手术室。
——生来死去,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世间最可怜的人,莫过于被留下的那个人,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亲眼见证至亲的生死。
冷千山刹那间被掏空了囊子,惟余一具空洞的躯壳,他成了一片孤叶,漂在命运的大河之上,随波逐浪,无能为力,不知该于何处扎根,又去向何方。
“别说了。”丛蕾猝然打断他。
冷千山每说一个字,都是在揭自己的伤疤,陈年的痂,和皮肤融为一体,撕起来血肉淋漓。
丛蕾重复道:“我不听了。”
她已经知道了结局。
冷千山却执意要给她一个交代:“那天凌晨,走的是奶奶。”
这件事有如鱼刺,横亘在他们之间,丛蕾压抑在心里,一拖再拖,既想问询,又没有勇气面对,直至现在,他们终于避无可避。
冷世辉被医生抢救回来后,丁瑞兰立时危在旦夕。
或许母子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感应,如若真有神佛,冷千山宁愿相信丁瑞兰知道冷世辉的濒危,于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冷世辉的命。
否则作为世上最爱他的人,她怎么舍得丢下他。
冷千山浑浑噩噩地签完最后一份病危通知,在丁瑞兰弥留之际,被医生破例叫进了手术室。
她所剩的时间,已不足以来一场正式的告别。
丁瑞兰双眼浑浊,手干枯如柴,躺在病床上,那么瘦,那么小,简直像一个孩子。冷千山身躯不稳,扑通跪倒在她面前。
“奶奶。”他叫道。
丁瑞兰的眼皮颤动,似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再看他一眼。
这一眼,冷千山泪流满面。
丁瑞兰嘴唇嗫嚅,想要说些什么,发出的却只是“啊——啊——”的哝音,如砂纸一般粗粝,透着灯尽油枯前的急切,冷千山心如刀割,说道:“冷世辉很好,你不要担心。”
丁瑞兰的眼球动了一下。
“丛蕾也很好,我会照顾好她。”
丁瑞兰缓慢地闭了闭眼,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他脸上,手指微不可见地抬了抬。
冷千山牵着她的手,让她把手掌放在他的头顶,丁瑞兰微弱地动了一下,像在给他做加持——
以毕生所愿,求他无苦无难,护他一世平安。
“奶奶。”
丁瑞兰意识混沌,她的一生如走马灯般飞快闪过,冷千山的一声声泣血的呼唤没能留得住她,丁瑞兰从喉腔中,拼尽全身力气应了一声,随后的心率逐渐变作一条直线。
破晓的第一束光照进窗口,丁瑞兰迎着光,与世长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放纵且不自律的女人,一休假,生物钟就乱了,每天凌晨四五点睡,中午才起。坐在电脑前昏头昏脑,因为难写,就一直拖拖拖……不过终于把这一章熬完了,下章即将迎来我最想写的一章,我定要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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