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唇角带着笑,过去数月里有人每日搬砖替她打熬身子,她自觉比从前多了些力气,在旁人的眼里却依旧是纤瘦的。 “所以,图南,我必须要回来。”
被细细研磨好的粉末放在了一个小碗里,沈时晴又往里面加了些黄色的粉末,这还没完,她又取了一块干了的药材似的东西将混制的粉末裹在了其中,乍一看,这仿佛是个要制备燃香的玩意儿。 沈时晴又去拿了那个小巧的红泥炉子过来,红泥炉子里没有填炭,她拿起多宝阁上一个铜制的笔筒,将它刚好卡在了红泥炉的口上,这才取了明火将东西点燃。 将它投入铜筒里盖上了盖子,任由里面偶尔发出哔剥脆响声,沈时晴说: “这是咱们从前的制法,在用量上拿捏的差了些。幸好有水分成丸的法子能稍有弥补。那些官匠直接省去了煅烧的一步,在鸟铳上倒也合用。”
“姑娘,您这些年制出来的已经够多了。”
图南轻声说,“足够了。”
已经足够让整个谢家万劫不复了。 沈时晴笑了笑,筒里的声音停了,她打开看了一眼,发现火焰已经熄灭,用铜丝搅拌片刻,净去了多余的粉末,她将碳粉和水一并倒了进去。 “这种东西,多一些,不是坏事。”
水飞,研磨,澄净,沈时晴不紧不慢地做着七年来自己早就做惯了的事。 直到黑色的小圆粒一颗一颗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姑娘!之前来过咱们府上帮咱们的那位大人又来了!”
听见小丫鬟的传话,沈时晴将东西收好,重新坐在了桌前。 “那位大人要是有事,你就让他去前面院子里稍等。”
“等什么等!”
穿着一身月白曳撒,外面披着紫貂裘的俊美男子大步走进了“清风徐”,进门的时候他冷冷一笑。 “沈三废,你以为你百般讨好就能遮掩了你的大不敬?我今日……” 抬手抓起帘子,迈步走进来,笑着抬起头,做完了这三件事的赵肃睿看着倚案而坐面带微笑的沈时晴,突然就闭上了嘴。 左右还有人,沈时晴缓缓起身: “这位大人今日要如何?”
如……如何? 咚。 那个……自然…… 咚咚。 窃国逆贼…… 咚咚咚咚。 赵肃睿在第一日就找上门,沈时晴也是有所预料的,就在她心中想着如何哄了这位经常暴躁偶尔乖顺的陛下的时候,她看见陛下闭上了嘴,把迈进来的脚拔了回去,放下了门帘子。 他出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赵肃睿摸着自己的胸口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院子里的梅树,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马鞭,只觉得天地广阔,万物奔涌,偏偏都是牢笼,把他困在里面,让他的心如擂鼓,有亘古不休之势。
第179章她最大的谋划
赵肃睿举止怪异,沈时晴倒也没放在心上,这昭德帝偶尔人狗难辨,实在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等了片刻赵肃睿未曾再进来,她起身,隔着桌子推开了窗。
今日天气极晴,明光入眼,她抬手略挡了挡,放下手,就看见赵肃睿傻呆呆地看着自己。
她便笑:“大人何时晒够了太阳,可进来饮一杯茶。”
沈三废,在赵肃睿的心中从来不是毫无面目之人,他俩互换躯壳,他想要看到沈三废的脸甚至无需镜子,举陶杯饮茶,端铜盆净面,甚至只是看看别人的眼睛,他都能看见属于沈三废的脸。
每一句阴阳怪气,每一声直言相问,甚至每一次的轻笑,他都知道那是如何的一副模样。
更遑论他们二人在梦中几番相见,就算都是少年模样,却也鲜活。
却都跟此时半遮眉目笑着看他的女子不一样。
他昭德帝英明神武,见过北域的黄草万里,见过西疆的高山明月,他见过风,千万年击打,终于洞穿山岩成峡谷,他也见过雨,在荒漠之中,匆匆而来,一场雨之后万物萌发,天地荒野都变了模样。
可他终究没有见过沈三废的笑,沈三废的笑只属于沈三废,此时此地此身的沈三废。
未曾亲眼见,便不知从前所想都是空。
赵肃睿抬手摸了摸嘴角,什么时候他自己也笑了。
听见沈三废说他是在晒太阳,他哼了一声又抬手掀了门帘子进去。
“你们都去院门口等着,你也出去!”
图南看了自家姑娘一眼,看见自家姑娘微微颔首,她也退了出去。
背手站在屋中,等人走了门关了,赵肃睿见沈时晴坐在自己坐惯了的椅子上,他自己从角落又拖了一把交椅过来,直接跨坐在上面。
在他拖椅子的时候,沈时晴甚至有闲情再看两眼书。
“沈三废,你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当初死皮赖脸算计着不愿把皇位还了朕,现下又说还就还,朕的章子呢?你还给朕!”
“陛下放心,章子也不在我这。”
沈时晴笑着说,“您在我身边经营了数月,我岂敢把东西放在自己身边,倒是我的这枚簪子,您要是想要拿走就是了。”
赵肃睿冷哼一声。
沈三废能够这般轻易就把两人换过来,自然是拿到了他原本收在了“清风徐”的那根素珠簪子,也难保是不是她早就跟那几个丫鬟通了声气。
竟然还说什么防备他这数月里的经营?这分明又是阴阳怪气!
“沈三废,你别以为世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眼下你我二人已经各自回了自己的身子,就算你拿捏着那两件物件儿,你怕是也没机会再换了身子,那两个东西还能不能用了第二回可难说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