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贵人救命!”那人这回实实在在地给赵广渊磕了一个头,很响的那种。
“小人叫柳时遇,临兆渚头县人……”
渚头县人柳时遇,家中开着一间砖窑,规模中等,生意不好不差,但因还兼做采石生意,开春后接到县衙的一笔大订单,县里挖渠修坝,直接把他家的砖石都给订了。
这还不够,全家人拉上亲家,拉上亲戚,又找了数十个工人,日夜不停地烧官府要的砖石料。
虽说给的价格极低,也只赚一家人的饭钱。但因是利国利民,造福后世子孙的大事,家中老父母下令,说不赚钱都要干,于是一家人干劲十足。
结果,前几天他被县衙里召了去,让他签什么东西,他撇了一眼,看着上面的账有些奇怪,便问了句这是不是记错了?他家没有提供这么多砖石料,而且价格也不是这个。
哪知对方还瞪了他一眼,说他看错了。
他一肚子狐疑地回了家,隔日,衙门里又来人了,说要借他家的账本去和衙门那边对对账。
他便留了一个心眼,只说账本不在身边,说被家人带去石山那边了。
结果还没等他琢磨出这里面的事,石山那边盯着采石的老父亲和兄弟,就被县衙里捉了去。等他去县衙询问情况,塞了很多银两,才被人给了暗示。
他这才得知县里做的账和他家的账不一样,现在被他看出来了,便要拿他家的账薄。
他无法,只好回家去拿,结果,县衙不放人不说,这回连妻儿都被抓了去。
“小的诅咒发誓家中已无账本,可他们还是不信。”
“怕是要灭口吧?”张志说了句。
柳时遇浑身一抖。
赵广渊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魏佐与他对视一眼,也是面色凝重。
“你的意思是说,一块普通的红砖,你原本卖八文一块,县衙只给你三文,他们账上却记的是二十五文?”
柳时遇点头,“乡里乡亲的生意,我家平时卖八文一块,已是极薄的利润,三文,还赚不到料钱,工人的工钱我们都是要自己贴的。而且这里面数目极大。”
柳时遇隐隐觉得这里面事情不对。但没等他想明白,衙门已派人捉走了他的家人,逼他交出账薄。
等他交了账薄,衙门却又不肯放人,非说自己还私藏了一份,非要逼自己交出来。
魏佐张志等人都听明白了,暗中对视一眼,不管这人有没有私藏,县衙都笃定他私藏了一份,这才追他到城外。
追他若能拿到私藏的账薄自是好事,拿不到正好私下里解决了他。
也好灭口,死无对证。
至于他那些家人,只怕跟他一样,只怕也活不成了。
赵广渊想到这,对张志使了个眼色,“去把那些人截下来。”
张志一愣,很快明白,“是。”点了三四个人,随着他一块去了。
柳时遇一看,又对着赵广渊砰砰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不知是喜还是悲,眼泪都崩了出来。
赵广渊定定地看他,“所以,你私藏的那一份账薄,被你藏在何处?”往他胸口的方向扫了一眼。
柳时遇一愣,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贵人已是笃定他有私藏了。倒也没瞒,“我把它藏在隐秘之处。”
“除了你无人知晓?”
柳时遇点头。
“那你死,也就白死了。”赵广渊又冷冷说了句,“你的家人也白死了。”
想到被关在县衙的家人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柳时遇心如刀割,真真淌下泪来。
“我家因小有钱财,以钱抵了徭役,又想着这是于国于民皆有利之事,也想为县里乡里做点好事。自开春以来,没日没夜,全家人奔波不停,家中那几口窑也没歇过火,一分钱没赚只赔吆喝,不曾想,还……”
不曾想,吃力还不讨好。
不止如此,现在当官的却还要他的命,要他一家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