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枝却静立不动,冯公公顿了顿,了然道:“殿下就算睡了,也不让我们擅自靠近,轻轻一碰便会醒来。”
冯公公轻声补充道:“也只得劳烦姑娘来试试。”
绫枝目光缓缓移到李御右臂的衣袍处,淡淡的血迹已晕染开来,如点点红梅绽于雪地,她记得自己走时,李御的伤口并未曾如此严重,隔了这么久,怎会成如此程度?
她皱皱眉,却看到李御衣襟下压着的,是一块皮毛上好的雪白狐裘。
冯公公压低声音,恰好在此刻道:“这是殿下前几日特意为姑娘猎来的狐裘,那一日冬雪甚大,殿下看姑娘衣衫单薄,便径直去了,谁知回来后,右臂的伤口便愈发恶化……”
绫枝神色轻轻一僵。
她知晓太子逗留此处,是为了自己。
但听着太子为她做这些事,却仍觉得无比讽刺可笑。
她定定心,轻轻褪下衣衫,为他上药。
伤口比之前还要惨不忍睹,绫枝暗叹一声,轻轻为他上药,目光一移,却看到右臂上方还有一处陈年鞭伤,从前为他上药时,绫枝皆是忍耐着,从未多看过任何一眼,今日不知为何却瞧到了,淡淡问道:“这里怎么也会有一处伤?”
冯公公静了一瞬,低声道:“是陛下所赐。”
绫枝动作顿了顿,便不再多问。
她知晓他受过很多苦,这些年在宫里,定然也有他的举步维艰。
但她不会自作多情,去同情高高在上的太子。
他更不该由她来治愈伤口。
他在这等尊贵的位置上,锦衣玉食,一人之下,就该庇佑万民。
绫枝偶尔一抬眼,却发现李御抵在榻边,黑眸沉沉,正落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他凝视了多久。
绫枝咬咬唇,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速度。
她能察觉到他的眸光不轻不重的落在自己身上,却只作未觉,只低头认真包扎伤口。
忽然沉沉响起一道声线:“今儿早些回去吧,只要有心,在何处祭皆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唐突又轻缓,绫枝怔了怔,才明白太子在说什么。
今日,恰好是她父亲的祭日。
她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这一日也皆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会在黄昏时分祭祀片刻,可唯有最亲近的人,晓得她是何等怀念,何等煎熬。
“明年吧——”李御淡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姑苏,待到明年,孤随你,一起去姑苏看看——”
绫枝眼睫轻动。
在不久之前,她真心期待过和陆郁一起去苏州,可惜终究未能成行。
心心念念之事,却被李御讲出,绫枝心头倒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