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叹一口气,放下电脑,转过身来看着余修冀,也回忆道:“我和你截然相反,没体会过太过的偏爱,但那时候他们也是喜欢我的,不过后来,应该就是他们转而讨好你的时候,我就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余修冀很义愤填膺地反问:“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创造利益?我们有这个责任吗?”
余家是家族企业,很多人都是只拿分红,但并不出力,投资时拿出一部分钱,投的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么多年都是余家主宅的人在支撑,拥有做决定的权利,但同时也必须养着这些“吸血鬼”。
看着余修冀瞪大的眼睛,满是愤怨的语气,余白不知如何回答,这不是他们想不想,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他们本就别无选择,既然别无选择,为什么不在“不可能中努力扭转局面”?
余白相信,只要他强大到一定程度,足以掌控余家的时候,他可以选择自己本来想要的东西,即便迟了很多年,他依然可以做自己。
余修冀笑笑,嘲笑道:“哥,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很多年以后,你觉得是多少年?一辈子吗?”
他质问余白:“如果你一直做不到呢?掌控余家,选择自己的路,如果现在不搞砸这件事,我们就永远也走不了了。”
余白摇头:“这件事不可以,服装厂一旦开起来,很多工人会进厂,一旦服装厂倒闭,他们会失业,这是一条产业链,环环相扣,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痛快,就影响别人的生活。”
他们的一个决定,几句话,就会改变很多人的生活轨迹,并且影响一个城市的发展,所以他们不能轻易做决定,也不能在这件事上任性。
余修冀忽然笑了,拍拍手赞道:“哥,你真是好人啊!你现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案子,以后呢?公司的人更多,你都要考虑他们失不失业?孩子有没有奶粉喝?你这是慈善家!”
听着余修冀这满含讽刺、抱怨的话,余白只是笑笑,习惯性伸手去拽余修冀胳膊,知道弟弟心里不好受,也只能对他这个哥哥发牢骚,所以余白没有反驳什么,耐心地解释说:“你不喜欢管理公司,还是不喜欢他控制你?”
余修冀想了想,反问:“这不是一个意思吗?我要是管理公司,那不就是被他控制了吗?”
余白摇头:“不是,就算是打架,也有主动力和被动力,你愿意做主动的一方,还是被动的一方?”
余修冀眯起眼睛,想了一会说:“我只能逃离,不想选,也不想想,我厌恶那里,不想回去。”
余白拿掉余修冀顶在脸上的枕头,声音中略带了伤感,很轻的嗓音,就像大学里播音室试播时的样子:“你要是不回去,你母亲怎么办?你是筹码,你如果不做这个筹码了,你知道后果吗?”
他有软肋,所以为了严馨,尽管满口腥甜,他也必须忍耐;而余修冀同样有,不同的是:余白太清楚自己的软肋是什么,而余修冀这么多年,还没弄清形势。
余修冀冷了脸色,他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但是他无法忽视这份血缘,眼神冰冷地说:“他会怎么样?他不要形象吗?”
余白的声音更轻,就像月光,有些忧伤:“正如你所见,形象都是假象,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母亲,人前人后,你能怎么办?”
余修冀攥紧了拳头,一拳捶在被子上,硬拳撞击棉花,咬牙切齿之下,却毫无杀伤力,他只能猩红了双眼,攥着被子想要捏出一个洞来。
这夜他们几乎一夜未眠,脑海里昏昏乱乱,想了很多事,最后余修冀不得不承认,余白的“曲线计划”,是他们唯一能可以实现的“期望”,或者说是永不可触的“幻想”。
第二天又是记者会,他们兄弟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红毯上,仍是无可挑剔的动作,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贵而不浮。
其中一个记者太靠前,她手里的话筒撞到了余修冀的领带,整个人也扑到余修冀身上。
余修冀轻轻一抬手,半握拳扶了她胳膊一下,轻笑着关心道:“小心哦,这里人很多,会摔倒。”
余白在听到余修冀声音的时候,适时回头,身边的保镖就大步走了过来,将这位记者扶回了原位。
余白低头靠近余修冀,嘴角的弧度仍是那样完美,似是在小声地关心弟弟。
余白的动作瞬间引来了媒体的尖叫,余家的影响力一直很高,两个少爷又是这样帅气,才华和颜值并举,这样的两位公子,大概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很难不引起轰动。
严馨关掉电视,面无表情地说:“他还真是会关心人,对谁都是这个眼神,真是暖男。”
唐敬坐在严馨旁边,端着玻璃杯往嘴边送,喝了几口才发现早就没水了,尴尬地咳嗦两声,欲起身去倒水,却被严馨制止了。
“你已经喝了五杯水了,你这么渴吗?”
严馨转头看着唐敬,她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看着唐敬紧张的神情,心头的冲动即刻压了下去,她轻笑说:“谢谢你专程来看我。”
唐敬支吾地说:“不是我就是顺便。”
他还没弄清严馨的态度,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严馨在生气了,他不想被扫地出门,所以他只能说“自己是顺便”,坚决否认“专程”。
严馨起身靠到窗边,两只手反撑在窗台上,看着唐敬越来越紧张的神色,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专程来的,很感谢你,但是很抱歉,我仍然是当年的答案,我们只能是朋友,你要回上海了,这次是因为哥哥在,我不能不让你进来,下次你再专程来,你不会看到我的。”
唐敬哑然,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很认真地看着严馨,想将她从眼睛里装到心里去,几乎乞求:“试一试,试试,我们试着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严馨。”
严馨忽然泪水盈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曾经他也是这样说,语气却是又温又暖,认真地酥透了她的骨头,击中了她的心脏。
严馨摇摇头:“我不可能再试了,不可能。”,